他坐上了前往江城市第一康复中心的公交车。
康复中心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又刺鼻。
陈默熟门熟路地走到缴费窗口，将那个厚厚的信封推了过去。
“交陈玥的住院费和药费。”
窗口里的护士显然还记得他，看到那沓钱时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惊讶。
她没多问，低头开始清点、开票。
“三万块，正好。这是收据，你拿好。”
陈默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心里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角。
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一万块。
走到妹妹的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陈玥还在安稳地睡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恬静。
昨晚他用天赋让她睡个好觉，看来效果不错。
他没有进去。
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分钟，然后毅然转身，大步离开。
没时间伤感，也没资格停留。
他要去一个能用命换钱的地方。
城西，旧城区。
和市中心的繁华不同，这里的天空似乎都蒙着一层灰。巨大的烟囱沉默地矗立着，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铁锈。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土混合的味道。
陈默根据林菲菲给的地址，找到了地方。
不是什么宏伟的大厦，而是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像废弃仓库的建筑。
门口上方，一块粗糙的金属板上用红漆刷着几个大字——江城猎人公会。
门口，人来人往。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不好惹。
有人背着比人还高的巨剑，有人手臂是闪着金属光泽的义肢，更多的人脸上带着疤，眼神警惕又漠然。
陈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一个普通的学生书包，站在这里，就像一只闯进狼群的哈士奇，格格不入。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走了进去。
“嗡——”
大厅里的嘈杂声浪，瞬间将他淹没。
这是一个巨大得夸张的开放式空间，像个室内集市。
无数人在这里叫嚷、喝酒、交易。
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巨大电子屏幕，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任务信息。
另一边是长长的吧台，坐满了正在吹牛打屁的觉醒者。
汗味、酒精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独特气息。
陈默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哟，哪来的学生仔？走错地方了吧？”
“看这细皮嫩肉的，是来找爸爸的吗？哈哈哈！”
嘲弄的笑声此起彼伏，但陈默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厅最深处，一个亮着“新人登记”牌子的柜台。
他径直走了过去。
柜台后，一个画着烟熏妆，脖子上有蛇形纹身的女人，正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有事？”她头也没抬。
“注册猎人。”陈默的声音很平静。
女人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朋友，夏令营活动在隔壁街区，这里不教人做手工。”
陈默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学生证和身份卡放在了柜台上。
女人撇了撇嘴，拿起身份卡在旁边的机器上一刷。
一道光幕弹出。
“f级？”女人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她看着陈默，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f级天赋？你来这儿干嘛？帮隔壁王大妈找猫？还是帮李大爷通下水道？”
“实力等级，e级。”陈默淡淡地说道。
“哦？”女人的眉毛挑了一下，总算有了点兴趣，“刚突破的？行吧，让我看看。”
陈默伸出右手，心念一动，一团比f级时明亮稳定数倍的光球，在他掌心浮现。
“呵，还真是e级。”女人收回了目光，兴趣又消失了，“一个刚断奶的e级菜鸟。行吧，想死谁也拦不住。”
她伸出两根手指。
“注册费一千。然后，在这张免责协议上签字。”
她丢过来一块电子板，“简单说，就是你死在外面，是你自己活该，公会一分钱都不会赔，你家里人也别来闹事。明白？”
“明白。”
陈默干脆利落地转了一千块，然后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资产，还剩九千。
“拿着。”女人随手丢过来一个金属牌，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和一串编号，“你的猎人id，丢了补办五百。滚吧，别在这碍眼。”
陈默拿起那块冰冷的金属牌，走向了那面巨大的任务屏幕。
屏幕上的任务，用不同的颜色区分着难度。
“寻物：城西公园，找回丢失的宠物狗‘旺财’。报酬：500龙夏币。”
“清理：第三大道下水道，清理堵塞的变异藤壶。报酬：800龙夏币。”
陈默直接略过。
靠这个，他下辈子都还不清那五万块。
“巡逻：夜间巡视城北废弃车场，驱赶游荡的一级凶兽。报酬：3000龙夏币。”
“狩猎：组队清理南郊的恐爪犬巢穴（需求4人）。报酬：龙夏币（每人3000）。”
还是太慢了。
三天要赚五万，意味着每天至少要赚一万七。
这种常规任务，根本不可能。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动，看向了那些报酬高得吓人的黄色任务。
“狩猎：击杀一头三级下阶凶兽‘钢甲蛮牛’。报酬：龙夏币。”
陈默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不是来送死的。
就在这时，一个闪烁着绿色和黄色光芒，显得极不稳定的任务，跳入了他的眼帘。
“调查任务（难度评定：e级-d级）”
“任务内容：调查废弃的四号地铁线，近期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注意：任务区域可能存在未知灵体或精神干扰现象，上一支探索小队遭遇不明幻听，并有一名成员失踪。”
“推荐等级：d级觉醒者，或e级觉醒者小队（至少三人）。”
“任务报酬：龙夏币。可预支5000。”
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
就是这个！
“未知灵体”、“精神干扰”、“不明幻听”
这些模糊的、无法被仪器准确定义的词汇，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
风险极高，但报酬也同样丰厚。
一个任务，两万！
他转身走回柜台。
纹身女人看到他回来，不耐烦地皱起眉：“又干嘛？后悔了？退款可不退。”
陈默指了指屏幕上那个闪烁的任务。
“我接这个，地铁调查。”
女人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陈默，最后，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小子，你他妈还真是脑子有病？”
“那个任务，在我们这儿外号叫‘菜鸟过滤器’！挂了快半个月了，谁接谁倒霉！上一个接的e级小队，三个老油条，现在还有一个躺在精神病院里喊着‘别吃我’呢！”
她把口香糖吐进垃圾桶，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一个刚注册的e级菜鸟，f级天赋，单枪匹马就想去闯？嫌命长，我这有毒药卖给你，一分钟见效，还没痛苦。”
“我接任务。”陈默重复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女人死死地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最后像是放弃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行，你非要赶着去投胎，我也不拦你。”
她在自己的屏幕上操作了几下。
“任务已接受。你的猎人id已经录入，可以进入四号地铁线了。”
“这是预支的五千块，还有一张简易地图。到时候吓尿了裤子，可别哭着跑回来找妈妈。”
陈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笔五千元的转账到账。
他现在的资产，一万四千块。
他接过那张打印出来的，画着潦草线路的地图，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大厅里的喧嚣似乎都离他远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数字。
四万五千。
他必须成功。
就在他即将走出公会大门时，吧台边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独眼壮汉，对着同伴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又一个去闯‘过滤器’的傻子。”
“我赌他活不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