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音天国,画道圣主独有的秘术——画中仙。
范立的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文本一闪而过。
此术能将一身通天修为尽数封存于画卷之内,化为凡人行走世间,不露丝毫破绽。
薛素素便是凭此,瞒过了嘉靖皇帝的耳目,成了他的枕边人。
范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既然能封存修为,那是不是也能封存别的东西?
比如一个人的魂魄?
他瞥了一眼病榻上形如枯槁,嘴里只知喃喃自语的陈德言,心中已有了答案。
“于老,”范立的声音很轻,却让于神子心头一震,“你再看看这陈状元,他的魂,还在身上吗?”
于神子一怔,连忙再次凝神探查。
片刻之后,他脸色剧变,额角渗出冷汗!
“三魂七魄,竟已离散大半!这这是被人用邪法勾了魂!”
“魂在何处?”范立追问。
于神子的目光死死钉在墙上那副美人图上,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让他浑身发冷。
范立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已猜到了七八分,这才缓缓吐出那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画、中、有、鬼。”
于神子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那幅画时,眼神已全然不同。
他快步走到画前,却又不敢触碰,只是凑近了仔细端详。
范一立注意到,只要无人碰画,床上的陈德言便会安静下来,痴痴地望着画中美人,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陛下,您看!”
于神子突然压低声音惊呼,情急之下,竟忘了改口。
范立一个眼神扫过去,于神子瞬间噤声,连忙改口。
“咳,范少爷,您看这里。”
他指着画卷的一角。
范立目光凝聚,在那艳丽的画卷背景中,竟真的发现了一道极淡的、近乎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轮廓分明,赫然是一个男子的模样!
“是陈德言?”
于神子凝重地点了点头。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虚影的姿态,分明是正从身后,贪婪地拥抱着画中的薛素素,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如胶似漆。
“好一手采阳补阴的邪术”
范立心中冷笑。
若当初是他收下这幅画,此刻躺在床上的,怕就是自己了。
不过,这到底是薛素素有意为之,还是这“画中仙”秘术自带的吸魂效果?
“如何是好?”于神子眉头紧锁,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医者治病,对症下药。”于神子沉吟道,“骨断则接,肉裂则缝,中毒则祛。此症病根在画,魂魄离体。若要救人,便需让他魂归本体。”
范立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要把他的魂,从画里赶出来?”
“正是此理。”于神子肯定道。
范立却摇了摇头。
“不妥。”
他看着那幅画,眼神玩味。
“强行撕画,或是以大法力抹去他的魂影,固然能解一时之急。但魂魄与画已生纠葛,强行剥离,只会让他魂飞魄散,死得更快。”
于神子面露难色:“那如何是好?”
“得想个办法,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从画里出来。”范立淡淡道。
心甘情愿?
于神子愣住了,这怎么可能?陈德言此刻神志不清,满心满眼都是画中美人,恨不得死在里面,怎会自己出来?
“陈状元”范立口中咀嚼着这三个字。
忽然,他笑了。
他一直关注着陈德言的“病”,却忘了这个人的“身份”!
“我有个主意。”
范立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那一套精致的笔墨纸砚上。
“于老,按住他,别让他动。”
话音未落,范立已走到书案前,伸手研墨。
于神子毫不迟疑,从袖中摸出一根银针,屈指一弹,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陈德言眉心。
原本还在呓语的陈德言身子一僵,瞬间如木雕泥塑般,再无半点声息。
范立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墙上的画取下,平铺于书案之上。
陈德言虽不能动,但一双眼珠却死死跟随着画卷,当看到画中薛素素的容颜时,眼神中的痴迷没有丝毫减退。
于神子好奇地凑上前,只见范立竟是提起了笔,饱蘸浓墨,在那画卷的空白处,开始添笔!
寥寥数笔,一座巍峨宫殿的轮廓便跃然纸上。
紧接着,是侍立的太监,躬敬的宫娥,威严的侍卫。
最后,范立落笔于薛素素的身侧,画下了一个身穿龙袍,面容威严,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
于神子虽未见过此人,但那身独一无二的龙袍,已然说明了一切!
“嘉靖皇帝?”于神子失声低呼。
范立没有回答,只是笔走龙蛇,在画卷的另一侧题上了一行铁画银钩的小楷。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于神子额头见汗,急道:“范少爷,银针的效力快过了!我压不住他了!”
“好了。”
范立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语气平淡。
“挂回去!”
于神子不敢怠慢,连忙将画重新挂回墙上。
“叮”的一声脆响,银针力竭,从陈德言的额头坠落在地。
“素素我的素素”
恢复自由的陈德言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本能地就要扑向范立二人。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墙上那幅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见,画变了。
他的素素,正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而在她的身边,赫然站着大明的皇帝!
他们之间虽不象自己与素素那般亲密,但那种距离,那种站位,无声地彰显著一种不容置喙的“名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行新增的书法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薛氏素素,柔嘉淑顺,性行温良,封为柔妃,钦此。”
陈德言将那行字反复念了好几遍,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就在这时,范立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九幽寒风。
“陈德言,陛下待你如何?”
“点你为状元,入翰林院,将你视作未来阁臣培养。你自诩圣人门徒,饱读诗书,可知‘礼义廉耻’四字如何写?”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卧房之内,悬挂君王妃嫔的画象!此非议后宫,更是欺君罔上!”
“陈德言,你可知罪?”
一声声质问,如重锤般狠狠砸在陈德言的心头。
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状元郎,被这诛心之言彻底击溃了心防。
他“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了下来,仿佛大病初愈般,对着墙上那幅画中嘉靖皇帝的画象,疯狂地磕起头来。
“臣有罪!臣有罪!臣罪该万死!臣有罪”
曾经满腹经纶的状元郎,此刻只会重复着这几个字。
范立冷眼旁观。
他看得分明,陈德言磕头越是用力,精神便越是清明一分。
而那画卷之中,原本拥抱着薛素素的淡淡虚影,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