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了一眼。
然后，他看了一眼手表。
“该说的，我都说了。”
“邱科员，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请回了。”
“我下午还有重要的工作，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深入交流了。”
这是逐客令。
邱明颖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这个男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他用一套歪理，构建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把所有窥探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她深深地看了叶凡一眼，然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王艳兵的大嗓门还没进来，就先传了进来。
“头儿，饿了吧？”
“看看二牛给你做了啥好吃的！”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邱明颖。
王艳兵的表情瞬间凝固。
邱明颖的脸色本就不好看，此刻看到门口堵着的王艳兵，眉头蹙得更紧了。
她没说话。
只是挺直了脊梁，下巴微微抬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们一眼。
然后，她就这么目不斜视地，从王艳兵的旁边走了过去。
直到那道高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王艳兵才“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力道大得让门框都抖了抖。
“我靠！”
他把手里的东西重重放在桌上，一脸的不爽。
“头儿，这女的真傲！”
“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总战区来的了不起啊？”
“瞅她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啥洪水猛兽呢。”
王艳兵一边打开盖子，一边说道。
饭菜的香气瞬间飘满了整个办公室。
叶凡靠在椅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王艳兵死死盯着叶凡，刚才邱明颖手里拿着的那份文件，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头儿，你跟我说句实话。”
“你是不是把咱们神兵小队的训练方案，都给那个女人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那可是咱们的命根子！”
“是兄弟们拿命换来的经验，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外人看？”
叶凡又夹了一口米饭，不紧不慢地咽下去，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急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凭她？”
“一个连血腥味都没闻过的黄毛丫头，也配看我们神兵的东西？”
王艳兵愣住了。
“那那你给她的是什么？”
“我看她拿走的资料，挺厚一沓呢。”
叶凡放下筷子，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发出满足的喟叹。
“二牛这手艺，不去当炊事班班长可惜了。”
他夸了一句，才慢悠悠地解释道。
“我给她的，是狼牙以前的老训练大纲。”
“还是最没有特色的那一套。”
“狼牙？”
王艳兵的眼睛瞪大了。
“那玩意儿不是早就被咱们淘汰八百遍了吗？”
“现在新兵蛋子都不那么练了吧？”
“对啊。”
叶凡点点头，表情理所当然。
“所以才给她看。”
“她不是要理论吗？不是要标准化教材吗？”
“那份大纲，够标准，够理论。”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科目，都写得清清楚楚。”
“让她拿回去研究个十年八年，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艳兵挠了挠头，还是有点不明白。
“头儿，你这不是坑人吗？”
“我懂了，你就是故意不想让她好过，给她点颜色看看！”
叶凡闻言，却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深沉。
“艳兵，你错了。”
“我不是在坑她，我是在保护她。”
“保护她？”
这个词从叶凡嘴里说出来，让王艳兵和李二牛都感到了巨大的困惑。
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保护对方的样子。
叶凡靠回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你们觉得，咱们的训练方式，为什么能赢？”
他突然问。
王艳兵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狠！因为实用！”
“因为都是从实战里总结出来的！”
“对。”
叶凡点头。
“那你们想过没有，这些东西背后是什么？”
“是血。”
“是尸体。”
“是我们每一个兄弟，在任务里踩过的坑，流过的泪。”
他的语调很平淡，但办公室里的温度，却骤然降了几度。
“那个邱科员，她很聪明，理论知识非常扎实，甚至可以说是个天才。”
叶凡继续说道。
“但她的人生，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她没有经历过世界的残酷，没有见过人性的黑暗，没有在绝望里挣扎求生过。”
“对她来说，战争，战术，死亡，都只是报告上的一个个冰冷的词汇和数据。”
“她不懂。”
“她不懂一个错误的决策，会让一个活生生的兄弟，在你面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不懂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把后背交给队友，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任。”
“她更不懂，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已练成杀人机器。”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敌人杀死我们之前，先干掉他们。”
叶凡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把这些东西告诉她，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知识如果超出了她能理解和承受的范围，那就不是财富，而是毒药。”
“会毁了她的。”
“甚至，会害了她。”
“如果有一天，她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被人盯上。”
“你觉得她那套理论，能救她的命吗？”
王艳兵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终于明白了叶凡的用心。
这不是藏私。
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得多。
叶凡看着陷入沉思的王艳兵，话锋一转。
“艳兵，我跟你说这些，不只是为了解释这件事。”
“也是为了给你提个醒。”
他坐直了身体。
“以后，在战场上，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敌人。”
“男人，或者女人，都必须给我保持绝对的冷静。”
“尤其是女人。”
王艳兵抬起头，有些不解。
“头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特别是当她成为你的敌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