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刘灵助担负着陈度交给自己的,所谓百姓安抚任务。
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就在于,作为一个靠着算命起来的市井无赖,这种打探市井风向的事,就是自己特长。
难的就在于,陈度同时还交给了刘灵助一个任务,
那就是尽可能安抚住可能出现骚乱的难民群体。
其实刘灵助倒是没想那么多。
因为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军队那边现在没有柔然来偷袭,而且这位陈军主必然是派了各路巡骑,朝着自己后方侧面全部散开,另一方又是已经开化的黑水河,敌人也不可能从河那边渡过来。
军队是不可能出现骚乱的!
可如果难民这边一出现动乱,本来就根本没有任何训练,又处在逃难途中极易应激的这些边民们,很容易就发生如同雪崩一样的营啸!
到时候就真完了。
为自身考虑都要全力做好陈军主交待的这份任务!
所以,这边刘灵助还叫上了自己那些从坞堡里面带出来的奴仆们,现在大家的奴契都被陈度一把火烧了。
换句话说,就是就算他们现在想回去,也不可能再有回去的路。
身为奴隶,是不会有人把他们当人看的。
刘灵助便让这些奴仆们混入到一片片聚集边民之中。
遇到有什么问题便向刘灵助报告,然后刘灵助自己无法决断的事,或者苗头开始不对越闹越大的时候,就直接去找陈度。
要知道,市井无赖也有市井无赖的生存之道和价值。
刘灵助这边念头电转,旁边已经响起几声疑问:
“怎么?小刘你怎么不说话了?”
“先前你不是在这里话这么多吗?”
“要我说,陈军主确实有许多古怪的规矩,也不知道是不是汉地那边就是这样?”
“旱厕还要专门找修个地地,真是古怪,我在我家那里都是随地拉的!”
“是啊这陈军主这汉人规矩怎的这般多!”
刘灵助摇摇头,此时方才出声:
“先不说其他,这行军扎营之中,你们以为最重要之事是什么?”
要知道,这些聚集的边民,大多是在坞堡里面有点小财的,否则也不会聚在这讨论。
平时肚子里有点东西,现在有点闲出鸟来了,便聚在一起讨论有的没的。
那些真正穷的人,现在正分着从斛律坞堡抄家抄来的东西呢,吃都来不及!
“要我说,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修行高手!”
“我看最重要的,就是当时陈军主在城外击败坞主那一战!”
“是粮食充足,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还有兵器锐利!”
“……”
等到众人七嘴八舌话音落下,
这刘灵助却摇了摇头:“是拉和撒。”
……
……
“是拉和撒。”
陈度面无表情对着这些表情一脸僵化的军官们如此说道。
“你们当然会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对吧?”
“不错,有什么想法你们只管说出来便是。”
陈度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却也温和。
“在坞堡不也是将就着拉么……”其中一个已经在坞堡里面待了一年的虞候大着胆子说道。
“不错,在坞堡是如此。可是到了这里,如果这些拉撒地方没有集中处理好,到时候污染了水源,一吃一喝便要倒下不知道多少人,就会大大拖慢我们行军速度。”
“如此简单的道理,可是许多人在行军扎营的时候却极少在意,对不对?”
被他这么一说,这些人更是面面相觑。
向来自己只管着领兵打仗就是了,这种锁碎事情,不是由那些兵卒去干就行了吗?
“人人都是如此想,层层往下推,这种脏活累活谁愿意去认真做呢?没有监督,便是现在这等结果。”
陈度指着挖得乱糟糟的旱厕,也根本没有标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吴伟,现任队中虞候。”刚才那个嘟嘟囔囔的军官一脸生怕受了陈度责罚的模样,如此说道,赶紧低头敛容。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加任队副吧。”
陈度简单说了几句,便带人回去了。
但临走前突然象是想起什么事,又折回来像模象样地拿起铁铲铲了几铲土。
其他将官一愣,也赶紧效仿起来。
……
……
“所以,陈军主亲自修那几个旱厕,是为了不让我们这些人得病?”
这些高车人用着十分不熟练的华言,如此说道。
刘灵助的高车话倒是学得很快:“对,就是这意思。”
“对啊,小刘,你这说得活灵活现,你好象就在陈军主旁边看着他修旱厕一样!”
“那个……修建旱厕的时候我也在场嘛,四舍五入不就算了!”
“好了,各位,陈军主这等领军人物实属少见,各位也不要多想什么,能跟着他平平安安回到怀荒,便是能躲过此次灾劫。”
眼见着这骚动即将平息下去,刘灵助恰到时机地来了一个类似总结的东西。
然后,心中暗暗记下了此次在这种聚众夜谈之中,那几个十分躁动不安分的人。
一宿无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营就响起了号令,已准备埋锅造饭,然后出发。
原本还在心里犯嘀咕,有些质疑陈度为何要提前走,不再多住一宿的那些大小将官们。
现在终于明白了,有些事真是不经历不知道。
魏军且不提,只说这些逃难边民们,不光扎营,就连收营还有野外埋锅造饭,所有的事都得过一遍才知道。
原本是准备天刚蒙蒙亮就要赶紧出发,结果硬是拖到了都快要日上三竿的时候,大军才终于全部开拔。
不过,陈度并没有选择所有人都等着那些行动慢的边民们一起动。
而是让自己信得过的、以及在实战中结过阵的几个火行修行者先带着兵往前走。
此前也已经通知了徐显秀了,所以今天中午之后就可以和徐显秀带领的先头部队会合。
那些行动快的边民难民,也已经先分了出来,提前出发。
如此做的好处便是万一真的出现意外情况也不会被一网打尽。
甚至还能如同常山之蛇一般,来个内外夹击。
猪的战术嘛!
而王桃汤那些车马辎重部队走得出乎意料的快,已经和徐显秀在官道上会合了。
倒也算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至于高敖曹,则被陈度分派在队伍后面,呈扇形三十里搜索范围展开。
于是,这一天又是安安稳稳过去,而速度却将比之前加快了不少,无论是扎营还是收营。
可是到了第二天,意外状况就陆陆续续来了。
一个是春雨越来越大,道路越发泥泞。
而另外一个则是……
春雨绵绵之下,陈度骑着白马眉头一皱:“你是说,高敖曹他在往后面四十里路的地方,发现了柔然前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