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斛律军阵朝着陈度魏军军阵,笔直冲过来的时候。
坞堡城头早已是擂鼓助威,伴着越来越响亮的呼喝声,在这一刻两阵相交瞬间达到顶点。
而营寨呼延族这边的魏军,还有逃难边民自然都是心中或口上一声声惊呼。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般金石交锋之际,起码是惊天动地的动静。
可却万万没有想到,无论是斛律恒那边冲垮陈度的军阵,阵斩陈度狗头而去,魏军就地溃散。
还是说是陈度这边兜住了斛律恒的箭头,把根本不管不顾身后损伤的斛律军修行者砍了个七七八八。
以上任何一种情形都没有出现。
而是出现了极为诡谲的一幕。
明明这斛律石的军阵是笔直朝着陈度这边砸过来的,虽说两边各有阵型,但是大略看上去就是一个骑兵纵队冲击骑兵横队模样。
结果也不知道为何,在斛律恒纵队垂直扎过来的瞬间,却似乎是呗强行偏转了一下方向!
斛律军的箭头并没有直接插入陈度魏军阵眼,而是偏着抹了过去。
就象是一柄锋利无匹的箭头刮过一层硬木。
转瞬之间,就出现了第一波伤亡。
陈度这边是一个筑基底层的土行修行者,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俨然是摔断了腿,还被马踩了一下,生死未知。
而本就不管不顾侧翼伤亡,只想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斛律军阵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伤亡更重。
已经有三人被在刚才这一波对冲之中挑落马下,两个眼见是不活了。
其他人也是不少挂彩,这些自不用提。
第一波骑兵军阵对冲结束,仿佛是给远远的坞堡和魏军营寨,都给按下了暂停。
扑朔迷离。
胜负未分。
呼延族几乎不住,就要纵马出营去支持陈度,最后还是想着陈度三番五次强调的,作战第一要务便是遵守事前规定,除非万不得已。
这才生生忍了下了,心里依然是止不住的打鼓!
至于双方当事人,各自支撑阵眼阵心的主将,陈度和斛律恒,俱是心中一震。
斛律恒自然是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这全力一击的兑金军阵,自诩怀荒根本无汉人可挡,也就武川那边的有名的贺拔度拔父子们结阵可挡!
这陈度是谁?
怎么草草集结这些汉人筑基土行,就挡住了自己这么雷霆一击?
这第一波最凶狠的一击,居然没有直接将陈度的这个军阵冲散!
而且刚才交手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对面的土行真气,真就如同山川一般厚重坚实,一时间竟然无法捅破。
而且对面似乎并不是那么普通的艮土军阵,只是哪里不对,一时说不上来。
而陈度这边也是有些后怕。
这兑金真气军阵冲起来……那确实是阵有东西。
要不是自己提前问了自己那怪书,知道了这兑金真气是个什么东西,从而想到了对策的话,怕是一不留神就被这斛律恒捅落马下!
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长槊捅过来的问题,是连着长槊上面带着的真气,就象是对面二十来个兑金一脉的斛律氏族修行者,将毕生的力量全部聚集于斛律恒一点!
还好刚才自己的土阵并没有硬接,而是效法大地,藏形纳气,将对方的锐气引入自身的浑厚之中。
按照自己那本怪书中所说,兑金一脉如果以最强突击形态现世的话,便是走的从单纯兑金演变而来的泽天诀军阵,至于怎么演变的,陈度也不知道。
只知道这兑金也如同艮土一般有诸多变化。
此阵并非固定型状,而是一种气机牵引,同声相应的杀戮数组。
十馀人气息通过兑金真气相连,行动如一体。
其中这泽天诀阵型中还有变化!
陈度想起来自己那本怪书里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其最厉害的变化变为九五之变。
只此一变,便可所谓“苋陆夬夬,中行无咎”。
大白话来说就是如同斩除苋陆草一样,坚决果断。
可那是大成境界,这斛律恒只得其形,当然陈度自己也是半桶水晃荡就是。
所以这番军阵对冲下来,陈度已经知道了对面并非什么九五之变。
而是成了九三之变。
所谓:“壮于頄,有凶。”
大白话就是对面怒气也好、锐气也好,全显在脸上,全显在表面上。
而自己能让对面锋芒偏折的关键就在于此。
刚猛易折!
自己做出的应对有何遇到柔然那次藏水于土稍有不同。
此时自己已经领悟了在阵眼中周转协调其他人真气的关键,便在于自己如何调配真气位置!
无论是自己的真气,还是从其他修行者那里传导过来的真气。
当自己那水行真气放在军阵中在不同位置时,造成的区别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这一次,陈度没有将水藏于土中,而是置于水上。
就如同那原本坚硬厚实的泥土,变成了湿滑进而泥泞的翻浆地一般!
至于自己是如何想到的,其实也是当时大帐中灵感突发,看到黑水河一路越发泥泞,突然想到的点子。
没想到还真行!
当然,此时正为自己小巧思而得意的陈度,还不知道自己这么灵机一动,在坞堡上的斛律石已经认出来这是另外一个阵!
“我知道了!水地为比,这是比阵!”
当然,陈度这边也不是一点冲击没有。
柔然军阵那次冲击,当时自己作为阵眼,是要倍增军阵真气。
而这次差不多是要遮护全阵,要靠着自己水行真气在阵眼中居中调节,这才让整个阵型为之一偏。
如此一来虽说耗费真气不多,两边一接,弄的自己几乎不能自持。
真真是气血翻涌!
身为阵眼的自己还能接得住,刚才那个土行修行者筑基底层,修为差了一点没顶住,一下子身形晃动,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而此时在坞堡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对这些阵法其实极有研究的斛律石,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接下来斛律恒又带着人和陈度这边来回冲了几次,后面有些跑的稍快一些的斛律氏骑兵们也添加了军阵。
虽说这些是普通兵卒,却也能因为真气军阵获得如力量耐力一般的增强。
平时能拉一石弓的精锐,在军阵中都能拉动一石半这样。
然而……
几次冲锋之后
斛律军这边居然伤亡越来越多!
而陈度那边只有两三人坠马,还保持了十分完整的阵型。
这一下,魏军营寨和逃难边民呼喝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居然越来越大!
响应着每一次陈度骑兵军阵的対冲。
而兑金军阵的命门,斛律石再清楚不过。
一句话就是……
刚猛易折,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想到自己这支仅剩的精锐力量如果失败的可能后果,可能连坞堡都要动乱起来保不住!
一念至此,斛律石立刻下了一个在此时自己这个位置上最为合理也是无奈的选择。
“预备儿郎随我出城!”
……
陈度这边又一次冲锋冲掉对面兑金军阵数人,甚至差点就要把夹在其中游离于军阵外的徐英斩于马下。
这兑金阵的副作用看起来也很大嘛!
现在反而象自己是刀片刮鱼鳞了,每刮一次就一大片!
不过,形势依旧紧张,甚至对自己这边其实越发不利。
因为后面的斛律军主已经压过来了,自己再能刮,也不可能二三十人把对面六七百人给刮完!
而且己方也开始减员了。
而此时,当陈度遥遥看见坞堡大门再次洞开,其他人都大惊失色,对面斛律军喜出望外,齐声欢呼振动的时候。
陈度却是终于心头重石落地!
来了!
便是此刻!
再次出乎所有人意料,甚至连对面斛律恒都根本想不到。
如何自己这边得了坞主亲自增援后,陈度还敢……
喊这么一句的!
“再冲一次!”
陈度心中一动,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便将军阵阵眼中早周转多时的坎水真气,隐隐而成磅礴蒸汽!
一如当兑金的燥烈之气被艮土大量吸收后,地上的水温开始升高。
其势如风行水上。
原来真正的风行水上是这个意思啊?
当年参合陂,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
脑中念头电转,而整个魏军军阵已经随着陈度一声令下,一个转身,横队变成了纵队,直接甩了出去!
就如风卷残云般楔入斛律军阵纵队中,将其拦腰全部截断。
支撑到极限边缘的泽天诀阵如同紧绷的弓弦,应声而裂!
而斛律石看到此情此景更是心中大急,疾速催动座下马匹和生力军来援。
根本不及多想,陈度直接领着军阵打马便走,选择了远离河边边民的路线,直趋自家大营而去。
而斛律石情知或许有什么不对,但此时坞堡人心已不容自己再撤回去了。
且陈度这么一战,必然也是损耗极大!
“诸位斛律高车儿郎随我一起!”
“踏平汉儿营寨!”
坞堡凑出来的将近一千宾客,部曲,乃至牧民,以及本就有的私兵。
在后面烟尘滚滚,追着陈度二十人不到的军阵,直趋大营而来。
营寨中的呼延族早已准备好,直接挥起黑旗。
旗语即为……
全体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