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声密谋(1 / 1)

陈度确实做到了军中无戏言,圩堤上一片欢呼。

在一声声陈队副,陈圩长,陈度大哥的呼声中,陈度手一挥。

早就饿的两眼发光的兵卒们一拥而上,各个抢起那些吃食来,第一次让陈度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饿狼扑食。

呼延族倒是没有急着上来拿吃的,而是急切快步走到陈度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度好几眼,确定没有什么伤势之后这才坐到一边吃饭。

时下人多耳杂,自然不便多说,陈度朝着呼延族微微点了个头,正想去圩堤边上看一看。

耳边却传来一些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听着陈度不易有什么神色的脸上,都是眉头微微一皱。

只听得那些刚刚抢到饭食的兵士们,第一口吃下,突然说了句。

“这是什么?”

“谁搞的粟米粥啊?”

“这都做成粟米饭了都!”

“是不是那些高车厨子故意整我们?不对啊这胡饼还是挺好吃的?”

“咽都咽不下去!”

“算了算了有的吃不错了。”

“恁挑呢王老五?你那份给我!”

“自己抢去!”

陈度脸上那种绷得住的功夫依旧还在,神色一如既往。

看来什么筷子插在粥里不倒确实是能做到的,就是做的这粥有点四不象就是了。

还好陈度还另外吩咐了酋帅府那些人,另外带了些酪酥过来,也就是北魏胡族版本的奶酪。

和着这些酪酥,就算是梆硬的粟米粥,也算是能下咽了。

“陈队副贴心啊!”

“这个粟米粥肯定是高车人厨子故意整我们的!”

“你们想想,我们辛苦半天给斛律家修这些堤,他们还三番五次派人过来看!”

“狼心狗肺!”

陈度有意避开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趁着其他人吃的吃,暂时歇息的歇息,也想着自己静一静。

于是,陈度便独自走到圩堤边上。

走近一看,这呼延族确实在修边土活上干的非常漂亮,也很有经验。

只说那圩堤最为关键之处,就是须堤根阔,堤顶狭,这样才能在凌汛水乃至其他汛情到来时坚固护岸。

最好的标准就是让马能够在这堤坝上下。

而陈度随手拉了匹马过来,上下堤坝顺畅无碍,

在没有更多坞堡内土石木料支持下,呼延族和这些在边军中本就负责修边的兵士们,已经做到了极致。

不愧是在大魏北境边上磨练了一年的土木圣体。

按照眼下这圩堤的情况来看,就算是更大的凌汛水估计都能防住。

说白了还是因为和这些兵士们说的时候,那真的就是往防着夏天洪涝的强度去修的。

而凌汛水的强度,自然不会比夏天时候洪涝大。

至此,自己那一直担心,也是整个突袭柔然营盘计划中最关键,也是自己所能控制程度最少的点。

终于是在波折之中安稳落地。

一念至此,自己突然都有种一直全身心紧绷,现在突然想放松下来,整个人就这么躺在这圩堤上的奇怪感觉。

当然,想归想,陈度自然不会这么做的。

否则又要在这些兵卒和军中修行者心中,再度加深那个怪人的形象了。

面上还吹着已然能微微感知到暖意的岸风,一眼望过去,本就封冻不平的黑水河,此时在正午阳光之下,那些突起的冰棱更加刺眼起来。

一看到这,陈度又想起柔然营盘所在的黑水河弯曲处,那里同样的河面和这边一般封冻不平。

而且柔然人还在河岸处加固了防御,各种拒马鹿砦一应俱全。

如果要从河面正面冲击柔然营盘的话,必然会有不小伤亡。

但如果放弃正面的话,从其他方向进攻柔然营地,绕一个大弯不说,而且那柔然营盘周围附近也是典型的坝上草原山坡,不容易。

此时自己心中真是叹了口气,那句话如何说来着?

前方将士杀敌就行,后方谋士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陈度这边思索入了神,一时未曾察觉过了多久。

直到呼延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度你一个人站在这想什么呢?”

陈度转头看去,身旁除了呼延族外,倒是没有其他人。

身后远处那些兵卒们,该吃饭的吃饭,该歇息的歇息。

这下终于是可以放心大声密谋,哦不对是小声密谋了。

呼延族也是作左顾右看风景状,然后忽而压低声音来问:“如何?”

“什么如何?”

“当然是陈度你被抓去酋帅府的事啊?”

陈度摇头失笑:“我这不好好站在这吗?如何就成了被抓?这不是给你们送吃的来了吗?待会还有你先前和我说的,最好有的那些加固圩堤的土石木料。”

呼延族盯着陈度看了好一会,甚至还摸了摸陈度骼膊什么的,似乎是在检查有无什么伤势,片刻后这才是整个人终于长出一口气。

“你那边没有消息,坞堡南门也被那些高车人控制起来的时候,我是真想过冲到酋帅府救你还有徐显秀那几个人!”

“如何最后忍了下来?”

“当然是你说的,只要不是那斛律石冲过来亲手柄我抓了,天塌下来由你盯着,我只要安心修堤便是,任何事都没这个重要。”

“那呼延,坞堡里来人盘问的时候,你又是如何说的?”

陈度自然知道呼延族回答过关,没有出差错,否则自己也不会站在这差不多修好的圩堤边上吹风。

只是自己好奇呼延族如何说的罢了。

平时看着豪爽却不太会遮掩一人,如何过关的?

呼延族闻言摇头失笑:“那句话如何说来着?近墨者黑,我便是想着用着你平日里那些含混功夫,这才堪堪过关。”

“不过……”

呼延族终究按捺不住:“陈度你又是如何过关的?莫非你直接向斛律石说了阿那瓌要率大军过来?莫非斛律石同意和我们一起揍蠕蠕了?”

还没等陈度回答,呼延族这边却是说着想着就摇头了,自言自语来了一句:“不可能,那样的话怎么还有闲心放你还有那些吃的东西出来?”

陈度笑着摇头,又指了指身后的滩涂,或者说其实就是已经有过耕种痕迹的白田:“现在确实多了一件麻烦事,做戏便要做全套,接下来这一两日,到我们突击柔然营地之前,这里都要派人丈田,还要给他们划清楚田垄。”

听到丈田二字,作为渤海蓨县人,呼延族家里早已是施行均田制二十来年了,故而陈度一说,呼延族便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陈度是用了完完全全风牛马不相及的理由,估计着和什么均田令有关,如此这般那般居然就蒙混了过去!

呼延族眼中又是惊叹又是难以置信,刚要开口来问更多细节,却被陈度抬手打断:“具体如何以后再说。”

呼延族强忍好奇,也明白这里不是讲那些具体细节的地方,一脸颇为难受的点点头。

“我要问你更重要一件事。”陈度认真来问,“高敖曹去哪了?”

呼延族一顿,难为的摇摇头:“三哥只说帮着我们遮护周围,驱赶柔然哨骑,可是一上午了别说三哥人影没见着,就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呼延族越想越觉得不对:“陈度,你说三哥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看着呼延族刚刚放松不久,现在又开始忐忑的模样,陈度无奈拍了拍他肩膀:“就你家三哥那身手和修为,说是坞堡里数一数二都不为过,你是没看到之前斛律石如何焦急,就怕你家三哥不知道去了哪,又怕他什么时候冲出来,如何还担心他出事?”

陈度一顿分析,倒是把呼延族又起来的焦躁不安给压下去不少。

“不过,现在确实是要去找高敖曹了。”陈度指着眼前已经是基本城规模的圩堤来言,“商量接下来计划如何……”

“等等,陈度。”呼延族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上午我在这边修圩堤时候,也没忘记让几个人在远一点的地方放哨。”

陈度边听边点头,呼延族这做法原本就是应有之义。

虽说有高敖曹说遮护周围,但毕竟方圆十数里还是太广阔了。

就算是边军做修边修堤这等土工作业,也还是要有人放哨,防止真的要是柔然骑兵冲出来,把毫无防备正在修边的兵卒们一锅端。

“放哨的看见了什么情况吗?”

“对,刚才轮班回来的就告诉我,有陆陆续续几个坞堡里的高车轻骑,应该是从坞堡北门绕出来,然后一直往南边去了。”

“看清楚他们要去干什么吗?”

“回报的那几位兵士都说,离着太远了,一时无法看清。”呼延族摇摇头,继而凝重来言,“先前我还以为没什么,以为只是坞堡里出来巡查我们边军的,所以没和你说……”

“现在想来,那些轻骑几乎没带多馀任何兵刃还有行囊,一路直奔南边而去,怕不是去怀荒查验去了?”

陈度沉默片刻,神色依然平静,继而点头来对:“应该是这样没错了,这倒也符合斛律石做派。”

斛律石派人去怀荒核实丈田这件事,确实没有太出乎自己意料。

或者说,这才符合作为一个坞堡之主,管着一个几乎相当于小型县城,更别说坞堡里还有大大小小各种更小部族盘根错节的人,所应该有的水平。

否则听自己几句话就被忽悠,怕是那斛律石早就被下面斛律氏其他子弟拉下去了。

“你不担心吗陈度?”

“担心也无用,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便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陈度淡然来言,顺便还回头看了下修堤的那些兵卒,一个两个现在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在没有陈度命令干活前,这些兵卒乃至那些土行修行者们,都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些闲言碎语。

“而且怀荒离着这里两百里地,去了之后又是各种文牒传信,如何能在一两天内打探清楚?就算斛律石在怀荒军镇内不少人脉关系,弄清这件事再回来,起码也在两天之后了。”

“陈度你说的确实是这道理,但我总感觉……”呼延族摇摇头,“不过就如你说的那般,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高昂,然后我从坞堡里要了些土石木料过来,你用得着用不着的再看看,还有对岸也要起一小段,那个就到晚上再行事。”

陈度边说边走到封冻的黑水河上,脸色越发凝重:“看到了吗呼延?”

“什么看到了……”呼延族也跟着陈度上了封冻河面,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差点一个正脉选手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在河面上。

“什么时候这么滑了?”呼延族盯着脚下湿滑河面,随之裂开反应过来陈度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度点点头,其实自己也是心里紧张的同时,也难掩兴奋,因为估算的天时没有错。

“除了湿滑之外,还有你看这河下面。”陈度指着自己脚下,呼延族也顺着看过去。

“呼延你仔细看,这些冰若是在初冬时节刚刚冻上的话,都是一片片的横茬子一般,可是现在你看这些冰如何了?”

说着陈度就弯下腰,指尖运起力道往冰面下一戳,再一挖。

一块从上往下充满裂痕的冰块就这么掏出来了。

“这就叫竖茬子冰,这种时候就是冰开始要从上往下化了。就在这一两天,凌汛水就要从这过,然后顺利的话直奔柔然大营!”

呼延族端详这冰块片刻,深吸一口气:“陈度你说的还真没错!天时地利优势都在我等!既然圩堤这边没问题了,下午我就和你一起去找三哥……等等,那是什么?”

站在冰封河面上的两人猛然抬头,圩堤之后的那些休息的兵卒们也齐齐抬头。

只听得一阵阵马蹄声,和着些许烟尘,陡然从南面而来!

呼延族愣住稍许,继而大吼一声:“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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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根据《齐民要术?养羊》记载,专门又作酪酥、干酪法,这些便是在北魏时候就已经十分成熟的奶酪制作技术。

不过对于许多汉人特别是南朝那边的人来说,奶酪这种东西一开始吃的并不习惯。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其中有载:

“陆太尉诣王丞相。王公食以酪。还,遂病。明日与王笺云:‘昨食酪小过,委顿。民虽吴人,几为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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