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里的照片挺吓人的，"老王往我身边凑了凑，"前面几张是正常的，拍的芭茅和石头路。后面突然就乱了，全是模糊的黑影，还有一张，像是从下往上拍的，就看见一双穿着黑布鞋，鞋上的脚踝缠着铁链子。"
最后一张照片是天亮前拍的，画面里是奈何桥的一角。桥头上站着个穿古装的人，看不清脸，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是"回避"两个字。
警察搜了三天，在老路尽头的一个山洞里找到了马亮。他蜷缩在洞里，眼神首勾勾的，问啥都不说，就重复一句话："该走了，该走了。"
"他身上没伤，衣服全湿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老王说，"而且他的手表，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马亮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爸妈来接他的时候，他突然对着名山的方向磕头，磕得头都破了。后来有个护士说，他半夜总在病房里转圈，像是在走什么路，嘴里还数着数："一步，两步九十九步"
那条老路现在被封了，用铁丝网拦着，上面挂着个牌子："施工路段，禁止通行"。
附近的村民说，晚上还能看见有人在铁丝网里面走，穿着的鞋和马亮照片里的黑布鞋一模一样。
丰都鬼城还有个真正的老物件，就是鬼门关的那块红布。据说挂了几十年风吹日晒的，却一首没有败色，还是红的像新染的一样。
"那布碰不得。"老王脸色严肃，"1998年有个小孩不懂事，扯了块角带回家。当天就发高烧，说胡话，说看见个白胡子老头拿拐杖打他。"
小孩的爷爷是个老端公，赶紧带着红布角去鬼门关赔罪，把布角缝了回去，又烧了三斤纸钱，小孩才好。
但最邪的是2010年。那年景区搞活动，来了个杂技团，要在鬼门关前表演走钢丝。有个女演员，叫林燕，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
"她化妆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把红布扯下来了，"老王说，"还拿在手里当道具，说要表演'穿越鬼门关'。"
团长赶紧让她挂回去，但红布挂上去以后，颜色就从大红变成了暗红，像血干透了的颜色。
当天下午表演时，林燕刚走上钢丝。突然尖叫一声，说看见钢丝上有很多手，在抓她的脚。
本来她不想表演了，可走钢丝可是大家都等着看的重头戏。只因为演员不想表演，就突然取消肯定是不行的。
没办法她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刚走了没多久，她就从钢丝上掉了下来。本来下面有安全网，按理说摔不重，但她落地后就没气了。
"法医说她不是摔死的，是吓死的。"老王皱着眉，"心脏骤停。在她的脚踝上，有几个青紫色的指印，看起来跟1983年赵队长脖子上的一样。"
红布后来被取下来烧了，换了块新的。但新红布挂上去没多久就变黑了，景区只好又换了块。这次用玻璃罩罩了起来，旁边立了块牌子："禁止触摸"。
有次老王带游客去，看见玻璃罩上有手印，像是有人从里面往外拍的。
问景区的人，他们说不知道，可能是游客摸的。
那手印是反的，掌心朝外，老王觉得那不是活人的手。
"我自己也遇见过一次，"老王沉默了很久才开口，"1976年，我还是挑夫，给山上的庙里送米。"
那天是七月半，鬼节。他挑着米筐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突然起了大雾，能见度不到三米。
"我听见后面有人跟我说话，"老王的声音有点抖，"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问我能不能捎她一段，说她腿脚不好。"
他回头，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站在雾里。他想着听口音也是本地人，就说："上来吧，我扶你。"
老太太没动，说："不用，我跟着你走就行。"
他继续往前走，老太太就跟在后面，没听见脚步声，但能听见拐杖点地的声音，"笃，笃，笃"。
没走多远，老太太突然说："后生，帮我带几个铜钱吧，阴间也得花。"
他愣了下，筐里哪有铜钱？刚想回话，脚下被石头绊了个趔趄。
走到一个拐弯处，雾突然散了。他回头想叫老太太，却没人。西处看了看，发现路边有座坟，坟前摆着个蓝布衫，还有根拐杖，断了一截。
"坟头的草上，放着我筐里的米，撒了一小堆，"老王掐灭了烟，"那座坟主，是1958年饿死的，姓刘，是个孤老太太，我小时候见过她。"
老王吓得扔下米筐就跑，跑回村里后大病一场，高烧不退还总说胡话。后来请了端公，端公在他床头摆了七枚铜钱，用红线串成圈，说这是"七星镇"，能挡阴邪。
"端公说，刘老太是想托我给那边的儿子捎铜钱，"老王摸了摸胸口，"他还说，幸好我没应那声'带铜钱'，不然就得替她走趟阴路了。"
从那以后，老王身上总揣着三枚铜钱，用红绳系着贴肉戴。他说这叫"阳钱镇身"，阴人见了，就知道是活人，不敢随便搭话。
他说现在的丰都变了，景区越修越新，来的人多了，阳气重，怪事也少了。但那些东西其实没走，只是藏起来了，尤其在晚上，在那些没游客的老角落里。
离开丰都那天，我又去了鬼城。在奈何桥边，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正盯着我。
想起老王的话，我没敢回头，快步往前走。走了很远，回头看，老太太不见了，只有风吹过芭茅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有人在背后跟着。
后来我给老王打过电话，问他见没见过我看到的那个老太太。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说："你看见的，可能是刘老太。她生前总在桥边等她儿子。她儿子1949年去了台湾，再也没回来。"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里拍的鬼城照片，突然发现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奈何桥边，穿着蓝布衫，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