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天空中骤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倒泻般疯狂砸落!
几乎在瞬间,瓢泼大雨就笼罩了整个海面,能见度骤降,狂风卷着巨浪,让本就剧烈摇晃的船只如同醉汉般颠簸起伏。
“天助我也!”福伯眼中精光爆射,多年的海上经验让他瞬间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生机!
“少东家,快回舱!所有人听令!斩断钩锁!陀手!满帆!右满舵!给老子冲出去!冲进深海!快!”
福伯的吼声如同惊雷,压过了风雨和厮杀。
水手们精神一振,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几个彪悍的水手冒着箭矢和刀斧,扑向船舷,挥刀猛砍那些连接着海盗船的粗大钩索和绳索。
另一些人则奋力调整着船帆。
“金厦远帆号”巨大的船身在风浪中艰难地转向,凭借着远超快蟹船的吨位和福伯精准的指挥,它猛地甩开了还挂在船舷上的最后几个海盗,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巨鲸,迎着狂风暴雨,一头扎进了墨黑色的、波涛汹涌的深海之中!
“开炮!拦住他们!!”后方海盗船上载来气急败坏的嘶吼。
三艘快蟹船紧追不舍,但暴雨和巨浪严重干扰了它们的视线和航速。
福伯凭借对这片海域的熟悉和老辣的舵术,指挥着大船在风浪中巧妙地穿行,时而利用涌浪加速,时而借着雨幕的屏蔽急转,如同一尾灵活的大鱼,渐渐将追兵甩开。
“打中了!打中他们了!”海盗船上的了望哨在暴雨中隐约看到“金厦远帆号”船尾似乎被炮弹击中,木屑飞溅,兴奋地大叫起来。
“妈的,便宜他们了!追!别让他们跑了!”海盗头子不甘地咆哮。
“金厦远帆号”尾部确实挨了一炮,但位置偏高,并未造成致命伤。福伯指挥若定,船只依旧顽强地破浪前行,与海盗船的距离在风雨中越拉越大。
眼看着那庞大的船影在雨幕中越来越模糊,海盗们气急败坏,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炮口对准了那个方向,进行着最后的、盲目的泄愤式炮击。
“轰隆!轰隆!轰隆!”
密集的炮火在风雨中炸响,大部分都落入了汹涌的海浪中,激起巨大的水柱。
然而,或许是冥冥中的巧合,又或许是李维今日命犯落水。
一枚偏离目标甚远的实心铁弹,带着凄厉的呼啸,鬼使神差地穿过了风雨,重重砸在了“金厦远帆号”船尾靠近上层甲板的位置——正是李维和少东家刚刚战斗过的局域下方!
“咔嚓——轰!”
剧烈的爆炸和木材碎裂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整个船体猛地一震!
李维和少东家刚刚退到相对安全的甲板中层,正靠在船舷边喘息,突如其来的爆炸和船体的剧烈倾斜让两人瞬间失去平衡!
李维只觉得脚下一空,伴随着刺耳的木料撕裂声,他眼角的馀光瞥见脚下的甲板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冰冷的海水裹挟着木屑碎片,如同贪婪的巨口向上喷涌!
而少东家就在他身边,正向着那破洞的边缘滑落!
来不及思考!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李维在身体下坠的瞬间,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伸出手,狠狠推在了少东家的后背上!
“走!”
一声嘶哑的爆喝!
少东家被他这拼尽全力的一推,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出,重重地摔倒在相对完整的中层甲板中央,避开了那个致命的破洞。
而李维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点,如同断线的风筝,无可挽回地朝着那漆黑冰冷、翻滚着海水和碎木的破洞坠落下去!
“李维——!!!”少东家惊骇欲绝的尖叫划破了风雨。
李维最后看到的,是少东家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写满惊恐的脸,以及福伯闻声转头望来时那无比震惊的眼神。
随即,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他吞没,巨大的冲击力和水流将他卷入黑暗。
喧嚣的厮杀声、炮火声、风雨声,还有那声凄厉的呼喊,都迅速远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黑暗和窒息感。
冰冷的海水如同千万根钢针,瞬间刺透了单薄的衣衫,狠狠扎进李维的皮肤和骨髓。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砸向更深的海水,咸腥的海水猛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眼前发黑,肺部如同火烧般剧痛。
李维精神猛地一振,求生的欲望再次点燃。
他奋力睁开被海水刺痛的眼睛,通过浑浊的海水向上望去。
昏暗的光线从海面透下,映照出无数翻腾的气泡和缓缓下沉的船只碎片。
那艘巨大的“金厦远帆号”如同一个模糊的阴影,正随着波涛在视野中起伏、远去。
船尾那个被炮火撕裂的巨大破洞,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吞噬着海水。
少东家……安全了吗?福伯能带着船逃掉吗?啸风……新加坡海盗王……为什么敢对郑家下手?无数的念头在缺氧的大脑中混乱地闪过。
李维咬紧牙关,用尽残存的力气,奋力向着海面挣扎游去。
每一次划水都沉重无比,每一次抬头都只能看到遥远晃动的、灰蒙蒙的天光。
沉重的湿衣像铅块一样拖拽着他,窒息感如同潮水般一次次涌来,冲击溺水后心中的那道脆弱防线。
波涛汹涌,将他抛起又按下。
他如同一片无力的落叶,在浩瀚而冷酷的深蓝中,开始了又一次绝望的漂流。
这一次,没有橘红色的救生圈,只有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汪洋大海。
波涛如怒,暴雨倾泻之下,一个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抗衡大自然的天威。
李维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不停的抛弃又落下直到他再一次摸到某个质地坚硬的东西。
来不及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李维出于求生本能紧紧的抓住它。
利用它所带来的浮力,不至于让自己沉寂于深海之中。
起起又落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维恍如做梦一般,在巨大的“蹦床”上不停的起跳着,晃的他头晕目眩的,只觉得大脑都被冷冽的海水灌入其中了。
寒冷刺骨,却又清醒不过来。
意识渐暗,而骤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