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消退,林杰西已经开着道奇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唐人街。
街道刚刚苏醒,铺面的木板门陆续卸下,早点摊升起炊烟。
杰西没有多看,将车子停在济世堂门前的巷口,他压低帽檐,快步走进药铺。
李掌柜正在擦拭柜台,见到杰西,只是抬了抬眼皮,手上动作不停。
“林先生,这么早。”
“李掌柜,之前找您开的起阳的方子,可还有剩?”杰西声音平和,象是真的来看病似的。
他需要再取一份洋地黄,来帮他悄无声息地除掉闪电帮的杰克。
所谓马上风,指的其实就是在房事中猝死,在这种极度亢奋、心脏活动最剧烈的时候,强心苷和酒精就象是一把阴毒的匕首,能悄无声息地夺取一个人的性命。
以现在的尸检技术发现不了什么破绽,混混们又不愿意为这么丢人的事大动干戈。
李掌柜放下抹布,转身从药柜中摸出一撮干燥的洋地黄叶子,这次连称量都没称,就用油纸包好推到了杰西的面前。
杰西微微躬身致谢,什么也没多说,从怀里取出几张钞票压在柜台上称药的戥子下。
“谢了李伯。”
“慢走。”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没有多馀的话,象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交易。
杰西马不停蹄,将车子又开到了武馆前,陈福恰好正在门口归置东西,看到杰西的出现立马站直了身子。
“上车。”
杰西不多废话,直接拉开了后座的门,让有些疑惑的陈福坐了上来。
车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迅速在山姆的汽修店前停下。
机油味和金属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山姆正对着那辆光洁如新的福特车做最后检查。
见杰西进来,他吹了个口哨:“快来瞧瞧我的手艺,哥们。”
他正要冲着杰西吹嘘自己的技术,目光却是越过杰西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沉默的亚裔男人。
这是山姆第一次见到陈福,但从对方的气质和那虬结的肌肉来看,定然是个不好惹的大块头。
他干笑了几声,挠了挠头道:
“呃……杰西,这位兄台是?”
“陈福,自己人。”杰西言简意赅,让跟在身后进来的陈福将门带上。
山姆操着本就带着点口音的英语,努力尝试复现刚刚杰西提到的中文,发出憋脚的声调:“肾……佛?”
“先不说这个,你这儿还有酒吗?”
杰西打断了山姆,直接从口袋里将那包药摸了出来。
山姆的瞳孔微缩,他可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毕竟上一次那脏活就是自己干的,到现在都还心有馀悸呢。
“喔喔喔,停一停,”他连忙拦住正在乱翻的杰西,“这次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闪电帮。”杰西直接报出了对方的名号,“禁酒局最近有人盯上他们了,牵扯到了一些我的熟人,还有两个大家族,必须趁事情变得棘手前解决掉。”
他将药包打开,将东西倒进一个小研钵里,将油纸重新折起来,递到了陈福的手里。
随后,他一边抱起研钵开始捣药,一边向两人开始说明自己的计划:
“时间紧任务重,陈福,到时候你就……”
……
杰西的的士在离黄永盛的面包房还有一点距离的街角停下,放下来了两个装扮普通的男人。
陈福直接转身走进了窄巷中,不见了踪影。
而山姆则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了起来,一身油腻的工装在太阳底下显得都干净了不少。
不远处,一名报童正在扯着嗓子喊着,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视着周围的潜在客户,寻求将手里这一大卷报纸卖掉的机会。
山姆走过去,直接买了一份报纸,然后直接将一张一美元递了过去。
报童的眼睛瞬间亮了,飞快地将钞票掖进自己脏兮兮的口袋里。
“先生,您真是一个好人。”
山姆则是警剔地来回一摆头,凑到报童的跟前,悄声开口:
“哥们,向你打听个事儿。听说最近咱们这边有人卖一个来自东方的灵药,叫什么‘金枪散’,听说老头儿用了都能变成种马,你知道去哪买吗?”
他挤了挤眼睛,表情猥琐又笃定,象极了一个馋色到痴的怪咖,心底里却是把杰西骂了个狗血淋头。
报童的脸上先是露出一抹茫然,随后又很快地扫了山姆的下身一眼,表情里多了一份同情。
“抱歉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被骗了,我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杰克会比我们任何人知道的都早。”
山姆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露出颓然之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又摸出一张钞票。
“哥们,还请你帮我打听一下了,如果真能找到,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看到山姆拿出了更多的钱,报童立刻点头如捣蒜:“明白,先生!金枪散是吧,包在我身上!”
山姆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报童怜悯的目光中晃悠着走向下一个目标——经常在排水沟边醉生梦死的老流浪汉。
就这么辗转了几个巷口后,关于那个传说中的东方神药的消息便在街道上载开了。
这些遍布在街道上的眼睛,比任何探员都要更敏锐,看的更清淅。他们是真正的隐藏在暗处的‘网络’。
与此同时,陈福象一道灰色的影子,游走在街道上更加阴暗的角落。
他选择的地点很有讲究:廉价酒店的后巷、流浪汉聚集的小院、以及那些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体面人路过的昏暗街角。
他并不主动与人交谈,也毫不遮掩自己那显眼的东方面孔。
有时,他会蹲在一个废弃的木箱旁,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油纸包,将里面一些奇特的细密粉末展示片刻,然后又仔细包好,揣入怀中离开。
有时,他又会坐在远离人群的台阶上,当听到周围有人开始谈论起刚刚听说的‘东方神药’时,他会恰到好处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巷子里。
当越来越多的目击报告与那些近乎疯狂地查找的人交汇在一起,这则子虚乌有的流言,像徽菌一样在底层角落迅速滋生、扎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