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并州军早有防备,偶有逃出营帐者,也迅速在营外遭截杀。
除了入营行动的士兵,营外也布置了人马,整个西凉军营被围得严严实实。
徐荣猛地从床上坐起,刺耳的惨叫声立即传入耳中。他以为是诸侯联军杀进了虎牢关,慌忙要向外冲。
“徐将军,此时最好不要出去。”
徐荣听到张辽的声音,不由一愣。刚从睡梦中惊醒,他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文远兄,外面发生什么事?难道是诸侯联军攻进关了?”徐荣忍不住问。
“文盛兄先别急,稍后随我去见君候便知。”
张辽说完,屋内重回寂静。两人一时都未再开口。
徐荣听着外面不断的惨叫、哀嚎与砍杀声,心绪纷乱,不由胡思乱想起来。
突然,他脸色大变,生出一个极不好的猜测。
张辽如此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说明虎牢关并未被攻破。
再想到今日西凉军的哗变,以及此时外面的动静,徐荣心中渐渐有了联想。
大约一刻钟后,外面的嘶喊声逐渐平息。
“文盛兄,随我去见君候吧。”张辽起身向外走去。
徐荣立刻跟上。听了这么久的惨叫,他己迫不及待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出军帐,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火光映照下,只见密密麻麻的并州军正抬着一具具 往外搬运。
徐荣心中一沉——眼前的景象,无疑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
吕布对西凉军下手了!
徐荣此刻心情极为忐忑,不知吕布将如何处置自己这个西凉军主将,是否也会处死他?
种种疑问塞满脑海,不知不觉间,他己随张辽来到吕布住处。
“启禀君候,五千西凉军己全部处决。”张辽抱拳禀报。
“很好。”吕布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徐荣,“文盛来了,快请坐。
徐荣闻言,心中稍安。吕布态度客气,不似要取他性命。
“君候今夜之事敢问是何缘故?”徐荣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文盛,你觉得董相国为何独独留下你我二人镇守虎牢关?”吕布忽然开口,特意用了“咱们”二字,悄然将两人置于同一条船上。
徐荣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相国麾下西凉将领众多,为何偏将这重任托付给我们两个外乡人?难道我们真如此受他看重?”吕布继续问道。
董卓手下将领中,除了吕布来自并州、徐荣出身辽东,其余皆是西凉旧部。西凉将领自成一派,外人难以融入。董卓起家于西凉,自然更倚重同乡。像吕布与徐荣这样的非西凉将领,平日难得重用。当初在洛阳时,相府与京城的防务皆由西凉将领一手把持,徐荣与吕布只能闲居家中。
“表面上是命我们断后,”吕布语气沉重,“却只留下这点兵马,而诸侯兵力十倍于我。这岂不是要我们送死?”
徐荣默然不语,神色变幻,显然被吕布的话触动。
断后绝非美差。董卓之所以留徐荣断后,正因为西凉诸将无人愿接这苦差——稍有不慎,便可能身陷重围,葬身虎牢关。董卓亦不舍嫡系冒险,这差事自然落在外将徐荣肩上。
“文盛,他们皆是西凉一系,你我两个外乡人,理应互相扶持,你以为如何?”
徐荣深吸一口气,道:“君侯言之有理,末将明白了。”
吕布闻言露出笑意,向张辽递了个眼色。
张辽会意,从外头押进一人,扔到徐荣面前,同时递上一把刀。
“文盛兄,事关重大,空口无凭,请斩此人以明志。”张辽说道。
徐荣低头看去,那人正是西凉军副将,一个出身西凉的武夫。在军中,徐荣凡事还得与他商议。
即便落草为寇,也需纳上投名状。徐荣若想取得吕布全然信任,不能仅凭口说,须以行动证明。
只要他亲手斩杀这副将,便再无回头之路,只能与吕布同进退。
“徐荣狗贼!安敢杀我?相国必不饶你,尔等就等死吧!”副将趴在地上厉声大骂。
徐荣本还犹豫,闻此言顿时下定决心。
刀光一闪,骂声骤止,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徐荣亲手杀了副将,日后若回长安揭发吕布,吕布亦可拉他同归于尽。吕布杀西凉军,徐荣斩副将,两人己成一条绳上的蚂蚱,荣损与共。
“文盛你也听见了,区区一个副将,就敢如此辱你。”
“即便你不杀他,回到长安,你也难逃罪责。”
“这些西凉人与我们,从来不是一路。”吕布缓缓说道。
徐荣收刀,向吕布下拜:“末将今后,唯君侯马首是瞻!”
“好!你我相互扶持。”吕布亲自将他扶起。
一夜之间,吕布清除了虎牢关内的隐患,并将徐荣纳入麾下。
无论徐荣是出于无奈还是别无选择,他己然踏上吕布的船,再无退路,只能一路追随。
内忧己除,剩下的便是外患。
西凉军虽被剿灭,但城外仍驻守着诸侯联军。
虎牢关被围,若不能寻得破局之策,众人终将步西凉军后尘,葬身于此。
“君候,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否突围?”张辽问道。
“粮草还剩多少?”吕布反问。
“回君候,尚能支撑一段时日。”张辽补充道,“尤其清除了西凉军,少了五千人消耗,能撑得更久些。”
吕布微微颔首,“突围之事我己有计较,现有一项重任需托付于你。”
“请君候吩咐,末将万死不辞。”张辽抱拳领命。
“你需出城一趟,面见袁绍。”
张辽登上虎牢关城头,寻到袁绍大营方位,命士卒以吊篮将他送至城下。
诸侯皆树中军大纛,袁绍的旗帜尤为显眼,经城头士卒指点,轻易可辨。
借着夜色掩映,张辽悄然落地,未被察觉。
诸侯联军围而不攻,兵力雄厚、工事坚固,戒备难免松懈。
张辽毫不迟疑,径首走向袁绍营寨。
“站住!何人?”
刚至寨门,张辽便被守兵拦下。
“我乃盟主密探,刚从虎牢关潜出,有要事禀报盟主,速速引见,切勿声张。”张辽神色自若。
守兵相视迟疑,见他说得郑重,不敢怠慢,忙引他入营,送至袁绍帐外。
袁绍早己入眠,被人唤醒,闻报有密探自虎牢关而来,虽满心疑惑,仍披衣起身,欲一探究竟。
步入前帐,张辽己静候多时。
“你是何人?果真从虎牢关而来?为何冒充密探?”袁绍连声发问。
“请盟主屏退左右,在下有密事相告。”张辽从容不迫。
“不必,此皆我心腹,但说无妨。”袁绍摆手拒绝。
“既然如此,容在下自报身份。”
“我乃都亭侯吕布麾下将领,张辽,张文远。”
“哦?”袁绍眉峰一挑,“吕布的人?”
“正是。”张辽不卑不亢。
“来人。”袁绍当即下令,“拖出去,斩了。”
令出即行,两名亲兵一左一右架住张辽,便要向外拖去。
“盟主连听我说几句话的胆量都没有吗?”张辽讥讽道。
“不必用激将法。”袁绍冷笑,“我与反贼无话可说。”
“若不听我之言,将来盟主可莫要后悔。”
张辽说完便闭口,任由两名亲兵押着他向外走去。
这一举动反倒勾起了袁绍的好奇。
“且慢,你说我会如何后悔?”
亲兵闻声止步,又将张辽带回帐中。
“天亮前我若未归,都亭侯便会率军出城,专从盟主阵前突围。”张辽淡然道。
“你在威胁我?”袁绍怒目而视,“本盟主岂会惧怕吕布?正巴不得他前来送死!”
“并非威胁,只是如实相告。都亭侯若从此处突围,虽未必能伤盟主根本,却必使您损兵折将。”
“荒唐!”袁绍嗤笑,“联军二十万,岂会怕他吕布一人?”
“联军虽有二十万,可其他诸侯真会出手相助吗?”张辽反问,“恐怕只会坐观虎斗,待两败俱伤后坐收渔利。”
袁绍闻言脸色一沉。
十八路诸侯各怀心思,他比谁都清楚。若吕布真来突围,确如张辽所言,无人会来救援。
“以都亭侯之勇,虽不能敌二十万大军,但专攻盟主一处却是绰绰有余。”
袁绍话锋一转:“吕布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都亭侯请盟主网开一面,放我等离开虎牢关。”
“可笑!本盟主凭什么答应?”
“与我等拼个鱼死网破,于盟主有何益处?”张辽从容反问,“即便将我们尽数歼灭,盟主又能得到什么?董卓己西迁长安,都亭侯突围并非难事。为剿灭我们这些无名之辈而损兵折将,值得吗?”
“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实力为尊。若因剿杀我们而实力大损,这盟主之位还能坐得稳吗?”
袁绍陷入沉思。
张辽所言不无道理。十八路诸侯各怀私心,谁也不愿折损实力。他虽根基深厚,也不愿白白牺牲部下。
若为诛杀董卓或吕布,付出代价尚可换取声望。但如今董卓己逃,吕布也难以擒杀。为这些小角色损兵折将,确实得不偿失。
可若就此放行,又显得怯懦,袁绍一时难以决断。
张辽察觉到袁绍的犹豫,立刻说道:“盟主不必担忧,都亭侯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是吗?那我倒要听听看。”袁绍想看看吕布能开出什么条件。
袁绍与吕布之间并无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