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整个尚书房一片死寂!
赢烈帝整个人都懵了。
密探口中吐露出的“失败”,犹如魔音一般刺入他的耳膜,然后无限变大,形成巨大的回音,在他的整个脑海之中不断回荡,炸鸣。
半晌,赢烈帝方才冷冷地看着黑兵台密探。
“你你详细说说,为何又失败了?”
黑兵台密探看着陛下脸色阴沉,心中惴惴不安,但还是据实禀告。
“启禀陛下,湘南驿馆一战,我司杀手,原本已经将传旨钦差逼到绝境。”
“然而却有一百北凉军路过,悍然出手,救了传旨钦差,将我方高手屠戮殆尽。”
“平南军中,千户宋钟大人暗算平南将军石秀,正准备将他杀死之时,突然被镇国军包围,乱箭齐发,宋大人和众多兄弟无一幸免。”
“接下来,石秀展开清洗,以开会的名义将平南军副帅刘黑武等人,招到中军大营,然后突然发动袭击,刘黑武等人猝不及防,被石秀尽数斩杀。”
赢烈帝听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脑瓜子嗡嗡的,密探的话明明就在耳边,却好像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声音模糊。
“失败又失败了,都是失败”
赢烈帝顾不得皇帝的威严,喃喃自语,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呆立不动。
不用别人提醒,他自个儿都知道自个儿已经陷入魔怔,行事有些疯狂和偏激了。
然而,哪怕他明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忌和体面,甚至已经毫无底线了啊。
为何还是失败?
为何想要弄死一个小小的镇国侯府,就是如此的艰难啊。
无法形容的颓丧和歇斯底里的狂怒,让赢烈帝整个人都好像被大火焚烧全身血液沸腾,又犹如坠入冰窟之中,千万根冰针刺入肌肤。
阎鄂在一旁也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次,陛下已经不顾体面,甚至已经走向极端,不顾大局全力一击。
居然还是失败了。
这沈留香是鬼吗?
哪怕阎鄂见过无数血雨腥风,见识过种种光怪离奇的局势变化,此刻也不由得涌上了一股绝望之情。
沈留香和镇国侯府简直就像壁立千仞的悬崖高山,根本没法征服,也没法摧毁啊。
赢无绝同样吃惊, 不过他明显比赢烈帝和阎鄂要镇定许多。
看着天下最大的两个巨头呆呆出神, 全身发抖,赢无绝悄无声息地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噗!
赢烈帝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全身颤抖,软软地瘫坐在龙椅之上。
阎鄂大惊,赢无绝赶紧上前,搀扶住赢烈帝。
赢烈帝猛地一把甩开了赢无绝的手。
他癫狂地将刚刚写好的簪花小楷撕得粉碎,又将御桌上的笔墨纸砚和古董玉器,全都推到了桌子下面,然后拼命用脚踩,愤怒咆哮。
“为何?为何还会失败?”
“朕为九五至尊,天下诸侯万民莫敢不从,想杀一个小小诸侯为何就这么难,啊啊啊?”
阎鄂全身发抖,看着陛下癫狂如此,从轮椅上滑在地上,连连磕头。
“都是老臣无能,陛下息怒,陛下保重龙体啊,千万不可动气。
赢烈帝将尚书房中,能砸的古董玉器字画全都砸了。
然后,他缓缓地坐了下来,兀自胸膛起伏,赤眸如火,咬牙看着地上请罪的阎鄂。
“老狗,你起来。”
阎鄂全身发抖,不敢起身。
“陛下,老臣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赢烈帝哼了一声。
“你屡次三番办事不力,项上人头早就不保了,不过朕现在不杀你,起来!”
最后一声断喝,犹如炸雷一般,阎鄂全身颤了一下,方才费力地爬了起来。
赢无绝上前,搀住了阎鄂,让他重新坐回轮椅之上。
赢烈帝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阎鄂。
“咱们的计划失败了。”
“朕所料不差的话,石秀这个逆贼,包括右相林顾山等一干贼子,恐怕已经全面倒向了沈留香和赢凰。”
阎鄂簌簌发抖,不敢说话,只是苦着脸点了点头。
赢烈帝冷笑。
“好个沈留香啊,他早就料到朕有反制石秀的法子,却引而不发。”
“一直到朕发动狙杀计划,他再千钧一发之时救下石秀,石秀当然对他感激涕零。”
“自此之后,石秀的十万平南大军,落入赢凰手中。”
“哼哼,她还未造反,便已经控制了北凉和江南两省之地,端的是好手段啊。”
赢烈帝越说越愤怒,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死死盯着阎鄂。
“老狗,你说朕现在应该怎么做,你说!”
阎鄂嘴唇颤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老臣只是陛下的一条狗,不敢妄谈国家大事,怕扰乱了陛下的思路,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赢烈帝气极反而冷笑起来。
“好一条狗啊,朕的心思,你明明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你却闭口不言,这就是所谓的忠臣吗?嘿嘿。”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声接着一声的鼓声,传进了皇宫内院,犹如炸雷一般撕碎了寂静的黑夜。
登闻鼓!
竟然是登闻鼓!
皇宫前的登闻鼓,一旦敲响,不是有着天大的冤屈,就是有着石破天惊的大事发生了。
更何况此刻已经是亥时,惊扰皇帝歇息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赢烈帝猛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无比吓人。
“谁敢深夜敲响登闻鼓?发生了什么事?”
赢无绝也变了脸色,随之起身。
“父皇先别动怒,儿臣前去看看。”
赢无绝说着,缓缓退出尚书房, 刚刚出了大厅,立即飞掠而去。
尚书房中,一阵死寂。
赢烈帝和阎鄂面面相觑,两人的心中, 都有着极为不祥的预感。
很快,赢无绝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听不出任何感情。
“启禀父皇,尚书台御史朱光耀求见。”
朱光耀!
赢烈帝和阎鄂都吃了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的悚然之意。
朱光耀乃进士出身,乃是朝中少有的清流党,不结朋党,性子执拗。
他数次直言进谏,早已经惹得赢烈帝不快,所以这一次到江南传旨的任务,就给了他。
按照赢烈帝的计划,这家伙早已经在途中遭遇不测, 属于炮灰。
然而黑兵台刺杀失败,让他活了下来,此时进宫,还敲响了登闻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赢烈帝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沉的脸变得和煦起来。
“让朱大人进来说话。”
朱光耀一脸的风尘仆仆,刚刚进了尚书房便直接跪倒在地上,三拜九叩。
“臣朱光耀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赢烈帝心中紧张,脸上却保持着和煦的笑容。
“朱大人到江南传旨回来了?想必一路平安吧,敲鼓进宫有何大事啊?”
朱光耀重重磕头。
“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
“臣到达江南镇国侯府之时,石秀将军已经开始进攻镇国侯府,两军交锋,多有死伤。”
“臣宣布了圣旨,制止了两军激战, 镇国侯叩谢天恩,一切都很顺利。”
赢烈帝越听越不对劲儿,皱眉。
“既然如此,你为何深夜敲响登闻鼓啊?”
朱光耀全身发抖,一个头又磕在了地上。
“陛下,臣遇到赢凰大帅了。”
“她头顶竟然有有金龙异象,万军跪伏,山呼万岁,这这这是要谋逆造反啊。”
金龙异象!
犹如一个炸雷,又在赢烈帝的脑袋上炸响,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朱光耀。
“金龙异象?什么金龙异象,你给朕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