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第七道陛下口谕了!
三天之内,赢烈帝连下七道口谕,一道比一道紧急,一道比一道严厉。
石秀脸色苦涩,接过了幕僚手中的密信。
他粗粗看了一眼,然后便把字条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脸色十分为难。
幕僚叹了一口气。
“将军,你蒙受相爷大恩,大仁大义,知恩图报,让人钦佩。”
“可是,你放过镇国侯府,陛下可不会放过你啊。”
“陛下铁定心是要灭了镇国侯府,你屡次抗命,怕是有性命之忧,请将军三思。”
石秀沉默不语。
十万平南大军围攻镇国侯府,至今已经三日。
事实上,镇国侯府只有区区三千人而已,十万平南大军要拿下镇国侯府,只需半日。
如今确实已经无法拖延了。
幕僚拱手行礼。
“将军,林相爷让你照顾镇国侯府,你已经缓了三日,已经算是报答了相爷的大恩。”
“请将军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着想,早日定夺啊。”
石秀依然沉默。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
“赢凰大帅的北凉大军到哪里了?”
幕僚一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北凉大军已经到了江南道,距此地两百余里。”
“赢凰大帅率军不日之内就可到达,兵锋所指,便是冲着将军您来的。
“将军要是等赢凰大帅率领大军杀到孟州,一切可就迟了。”
“到时候陛下震怒,降下雷霆之罚,将军又该如何自处啊?”
石秀一张胖嘟嘟的脸,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随即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是啊,到时候我又该如何对陛下交代?”
石秀说着,看向了幕僚。
“宋先生,你觉得本将军是否为英明之帅?”
幕僚呆了一呆,习惯性地冲口而出。
“将军当然是英明之帅,您行伍出身,无世家大族背景,却能做到平南大将军的位置,这已经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了。”
石秀摇头。
“非也,非也,我石秀草莽一个,只会行军打仗,既无审时度势之能,也无看人识人之眼光。”
“我能做到平南大将军的位置,只是林相提拔罢了,否则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统领。”
幕僚噎了一下,但还是习惯性地拍马屁。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将军能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英明统帅,小人没有说错。”
石秀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谬赞了,石某有自知之明,林相爷也知道石某看不清局势,临去之时曾有一言相赠。”
“他说石某看不清局势不要紧,这黑暗之中,只要跟着一英明睿智之主,向着他指引的方向前进,同样能苟全性命,甚至大富大贵。
他笑着,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一张老实憨厚的脸,瞬间变得神威凛然。
“先生,你知道林相爷所指的英明睿智之主是谁吗?”
幕僚小心翼翼地试探。
“难道是指镇国侯世子沈留香?”
石秀又大笑起来,拍了拍幕僚的肩膀。
“你也不算糊涂,沈留香乃天下最聪明之人,他的方向,就是石某的方向,跟着他肯定没错的。”
“所以,我不但不会对镇国侯府下手,还要拼命保护镇国侯府,陛下旨意就恕难从命了。”
幕僚惊骇。
“可是将军你这是抗旨啊,要抄家灭门的。”
石秀冷笑,重重哼了一声。
“抗旨?抗谁的旨?这天下到底谁为主宰,还未可知呢。”
“以赢凰大帅的英勇,北凉军的精锐,十万平南军又如何能敌?”
“我要是敢擅自杀了镇国侯,不等陛下要我的命,沈留香和赢凰大帅就能要了我的命。”
石秀说着,拍了拍幕僚的肩膀。
“继续奏乐,继续舞,演戏不能停,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宋先生低头领命,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慢慢转身,似要出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匕首,犹如毒蛇吐信,一刀刺向石秀的心脏要害。
石秀万万想不到,自己最为信赖的心腹之人,竟然会对自己下毒手。
他惊骇之下,已经来不及躲闪,伸手一把握住了匕首,肥胖的身躯向左侧躲闪。
啊!
一声惨叫,石秀左手三根手指齐根而断,匕首穿透软甲,刺入他的胸膛。
总算石秀武功不弱,躲闪及时,这才避开了心脏要害,却已经身受重伤。
他努力向后翻滚,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惊骇欲绝地看着宋先生。
“你你会武功?你是黑兵台的刺客?”
宋先生削瘦的脸,此刻满是凶戾之意,冷笑。
“然也,我奉命潜伏在你的身边五年,五年啊,你知道这五年我怎么过的吗?”
“这五年来你对我推心置腹,赏金赏银,过得逍遥快活,搞得我都不忍心杀你了。”
“但是现在,你敢违抗圣旨,我只能启动应急预案,杀了你扶持副帅上台,为陛下杀贼。”
石秀的口鼻中不断涌出鲜血,脸色绝望,惨笑不已。
“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就怪我石秀瞎了眼,看错了人。”
“嘿嘿,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他突然大叫起来。
“亲兵何在?”
哗啦啦!
芦篷墙壁被人撞开,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每一支箭头都闪烁寒光,对准了石秀。
宋先生冷笑。
“你以为陛下只安插了我一根钉子吗?”
“你的三百亲卫军早已经去唱大戏了,这些人都是我的同袍,受死吧。”
“杀了你之后,再把沈伯虎夫妇斩尽杀绝。”
“镇国侯府不攻自破,这一份泼天的功劳就归我了。”
听到这里,石秀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脸色无比绝望。
宋先生高高举起了手,所有弓箭手拉动弓弦,咯勒勒作响。
放箭!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一只巨大的弩箭,足足两米多长,带着尖锐的啸鸣声,穿透宋先生的胸腔。
三弓床弩!
巨大的惯性又带着他的身子,钉在了桌子之上。
紧接着,无数弩箭犹如马蜂似的,从四面八方射来。
所有弓箭手还来不及射箭,就纷纷惨死,倒在了地上。
石秀已经吓得滚到了桌子后面,只听整个芦篷之中,嗤嗤嗤漫天都是箭矢破空的声响。
数十个呼吸后,一切又安静下来。
石秀这才敢睁开眼睛,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子,这才开始打量周围。
所有埋伏的弓箭手都死绝了。
芦篷之中密密麻麻全都是弩箭,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石秀。
然后,他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沈伯虎,缓步走进了芦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