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赢烈帝熟知赢无绝的性格脾气,此刻也有些恍惚。
这位“四无”大皇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吗?
在他的心中,到底还没有半点羁绊?
这就是一尊冷酷无情的杀神啊。
哪怕有一天,他的剑尖刺进自己的心脏,赢烈帝也不会有半点意外啊。
赢烈帝沉吟良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你想怎么做?”
赢无绝淡淡地看着赢烈帝。
“儿臣斗胆,请父皇敕封儿臣京营提督之职,并赐虎符,关键时刻可调动十万御林军,五万金吾卫。”
“此外, 儿臣还需要阎鄂大人的配合,黑兵台关于赢凰的所有情报,都抄录一份到提督府。”
赢烈帝嘴角微微一抽,目光变得森寒。
京营提督的职位,关乎京师防务,相当于后世京城驻兵司令和公安局长的综合职位。
这个职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一般来说,太子监国之时,才能敕封这个职位。
更可怕的是,赢无绝还要御林军和金吾卫的虎符。
这完全就是大权独揽啊。
如果赢无绝一旦有了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先杀了赢凰,后一步就直接逼宫赢烈帝,发动兵变直接登基为帝。
赢无绝似乎知道赢烈帝心中的想法,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父皇,赢凰这一次带了三万北凉大军。”
“一旦她带兵进城作乱,父皇将如何应对?”
“儿臣向父皇保证,只要赢凰不带兵入城,绝不擅动虎符调兵,因为”
“儿臣的想法和赢凰一样, 大赢皇室可以乱,但这大赢天下不能乱,非必要之时,一定不会擅动刀兵。”
“说到底,儿臣也是大赢皇室的子孙啊。”
赢烈帝的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之后方才淡淡一笑。
“好,朕就敕封你为京营提督,赐你虎符,危急时刻可直接调动御林军和金吾卫。”
赢烈帝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赢无绝。
“儿啊,无涯和无忌已经没了,这大赢江山终究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
“等这件事了结,朕找个日子,敕封你为太子如何?”
阎鄂身形一颤,赢无绝却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激动兴奋之意,只是躬身下拜。
“儿臣谢父皇隆恩。”
赢烈帝又勉励了赢无绝两句,方才挥了挥手。
“你去吧,明日圣旨和虎符,会送到你的府邸,好好干。”
赢无绝跪地磕头,然后缓缓起身离开。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看阎鄂一眼。
赢烈帝也没有看阎鄂,目光送赢无绝离开,脸色却变得无比森寒。
阎鄂欲言又止,刚刚想说什么,赢烈帝却已经发了话。
“师兄,你对此事怎么看?”
阎鄂枯槁的脸,露出一抹苦涩之意,语气淡然。
“赢凰公主来势汹汹,大皇子急陛下之所急,为陛下分忧,这是好事。”
赢烈帝缓缓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阎鄂。
“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阎鄂喉结滑动,咽了一口口水,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陛下,立储事关重大,老臣不敢多嘴。”
“但大皇子一旦掌控了京师防务,又掌控了御林军和金吾卫,一旦有了异心,事态恐怕不可控啊。”
赢烈帝哼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你这老狗,什么时候也学会敷衍朕了?”
他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记住一点就好,无论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朕始终是这大赢王朝唯一的皇帝。”
“无论是赢凰还是赢无绝,他们想要朕的位子,都得朕同意才行,否则的话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阎鄂看着赢烈帝脸上高深莫测之意,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低下了头。
“陛下乃英明睿智之君,您既然下了圣旨,把京师防务交给了大皇子,必然有反制掣肘之法,是老臣多虑了。”
赢烈帝冷笑一声。
“你知道就好,赢无绝如果老实办差,朕封他为太子也没什么。”
“但如果他想浑水摸鱼,乱中取胜,那就怪不得朕心狠了。”
阎鄂放下了一大半的心,拍了几句皇帝的马屁,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
“陛下,围剿镇国侯府的命令,昨天深夜已经放出去了,没想到今天早朝会有如此惊天之变。”
“左相秦岳虽然奉旨赦免镇国侯府,但江南到盛京路途遥远,急切之间,圣意无法传达到江南驻军的军中。”
“此事究竟要如何办,还请陛下乾纲独断。”
赢烈帝百般不甘,咬牙切齿,但终于还是哼了一声。
“这就是我召你进宫的原因。”
“赢凰已经占据了主动,沈留香乃是她的首席谋士,如今的局面,确实已经不宜再动镇国侯府了。”
赢烈帝说着,突然将御桌上的字帖和笔墨全都扫落在地,恶狠狠地咆哮起来。
“朕乃九五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为什么偏偏就动不了这镇国侯府?”
“沈伯虎和赵飞雪为何就如此好命,生了这样一个儿子?啊?”
阎鄂看着陛下突然发怒,脑袋低垂,一句话都不敢说。
赢烈帝发泄了半天,这才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阎鄂。
“师兄啊,如果到现在,朕仍然还想灭掉镇国侯府呢?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阎鄂身子一颤,苦笑了一声。
“陛下如果还想灭掉镇国侯府,我黑兵台愿意当替罪羊。”
“老臣愿意把黑兵台交还陛下,以老臣一颗人头,换取镇国侯府满门性命。”
阎鄂口中说着,一颗心却已经悬了起来。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赢烈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虽然下了圣旨,赦免镇国侯府,但是在他的内心,依然想让平南将军石秀进攻镇国侯府。
一旦镇国侯府被灭,便把这天大的黑锅,甩给黑兵台,完全可以把镇国侯府被灭的惨案,归咎于黑兵台和平南将军石秀。
到时候,满朝震动,舆论汹涌之下,平南将军石秀性命难保,黑兵台不知多少密探要人头落地。
至于阎鄂这个黑兵台老祖宗,只怕也要人头不保,最低限度也要丢官罢职。
赢烈帝目光深沉,死死盯着阎鄂的脸,看他不像是作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师兄恩德,朕铭记于心。”
“既然如此,那就请师兄秘密为朕办一趟差,事情办妥之后,朕会力保师兄平安无事。”
赢烈帝说着,凑在阎鄂的耳边低语两句。
阎鄂一脸震撼,呆呆地看着赢烈帝,神色复杂之极。
半晌之后,他方才缓缓点了点头。
“老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