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文武百官,都是成了精的老泥鳅。
这些日子,京城一直有谣言,说赢凰大帅误信沈留香谗言,奢香城兵败身死。
而沈留香则投靠了离阳王朝公主赵奢香。
这等骇人听闻的谣言,在京城之中公然宣扬,几乎人人知晓。
而皇帝偏偏似乎没有听到这些谣言,朝堂之上一片安静,宫内也一片安静。
江南又有消息传来,负责包围镇国侯府的平南大将军石秀,每日推进数百米,已经将整个镇国侯府的封地,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赢烈帝想要做什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昨夜黑兵台老祖宗阎鄂,秘密进宫会见陛下,许多人都得到了消息。
这消息就如同一块巨石,砸进了貌似平静的湖面,无声处响起了惊雷。
很多人都预感到,这一场酝酿了无数个日子的腥风血雨,终究是要来了。
群臣三呼万岁之后,赢烈帝笑容和蔼,看着满朝文武。
他和煦的样子,让不少大臣头皮发麻,战战兢兢。
众所周不知,赢烈帝越是和颜悦色,心中越是杀机四伏啊。
值殿太监按照惯例高呼,声音拖得长长的。
“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兵部侍郎出列, 汇报夏侯仪征讨逆贼赢的战事。
言两军在永昌城僵持,互有胜负,已经成了胶着之态,请赢烈帝继续派兵支援夏侯仪。
赢烈帝倒也不含糊,立即准奏。
然后便是礼部侍郎出列,言每三年一祭的祭天大典就在下个月,已经不能延缓。
请赢烈帝乾纲独断,定下祭天大典的日子,礼部和钦天监开始准备祭天事宜。
赢烈帝依然准奏。
接下来便是一些朝廷琐事。
好像这完全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早朝,平平无奇。
就在众人微微有些失望之时,宫外黄门太监一声高呼。
“黑兵台总督阎鄂觐见!”
这一下,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面目失色。
阎鄂掌控着黑兵台,乃是陛下最忠实的走狗爪牙,又因为身子瘫痪,所以长期不上朝。
然而,此人一旦上朝,就意味着有石破天惊的大事发生了。
来了!
果然来了!
无数大臣心中狂跳,便看见一个太监推着阎鄂的轮椅,缓缓走进了大殿。
阎鄂坐在轮椅上,高呼万岁,勉强作了一揖。
赢烈帝微笑。
“阎爱卿,这些日子不见,你为国事操劳,又清减不少啊,不知有何事禀告?”
阎鄂微微欠身。
“多谢陛下关怀,老臣这一次觐见陛下,却是因为北凉密探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个异常重大的消息,因为关系太大,老臣不敢擅专,特地将此人带来,觐见陛下,请陛下乾纲独断。”
这一下,就算是再糊涂的朝臣,脸色都变了。
所有的人,都嗅到了一股非同寻常的肃杀之意。
真的是秋风未动蝉先觉啊。
赢烈帝先是皱眉,随即微笑起来。
“原来是朕的凤凰儿有消息了啊,想必是好消息,她从来都没有让朕失望过。”
赢烈帝说着,看向了阎鄂。
“你带来的密探呢?叫什么名字?”
阎鄂恭敬回答。
“此人代号老班头,正在宫门等候陛下召见。”
赢烈帝淡淡地挥了挥手。
“让他进来问话。”
值殿太监高呼。
“陛下有旨,宣老班头觐见。”
一声高呼连着一声高呼,远远地传到了金銮殿之外,大殿之内嗡嗡声不绝。
紧接着,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佝偻着腰,身穿黑兵台服饰,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
正是黑兵台安插在奢香城的密探老班头。
老班头原本正囚禁在镇北城驿馆,突然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让他星夜赶路,八百里加急,赶往盛京觐见陛下,并按照黑兵台汇报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老班头有些懵。
他打探的消息,已经过了快一个多月了,按照黑兵台的期限来说,已经过期了。
最新消息应该是赢凰大帅反败为胜,大破离阳五十万大军,占领幽州城啊。
然而探得此消息的密探,依然被关押着,反倒是自己却奉命赶往京城觐见陛下。
这件事透着天大的蹊跷啊。
但就算心中满是疑惑,老班头也不敢坏了黑兵台的规矩。
更重要的是,阎鄂大人昨夜亲自接见过他,让他照实汇报,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
而且,阎鄂还破例让他见了自己的幼子和老母亲。
这异常的举动,把老班头吓得魂飞天外,全身发抖。
尽管不知道阎鄂的真实想法,老班头的一颗心还是高高悬了起来。
他意识到这一次觐见陛下,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恐怕都关系着老母幼儿的性命。
老班头双腿颤抖得厉害,三拜九叩拜见赢烈帝。
“黑兵台丁级探子老班头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赢烈帝似乎有些感慨。
“都是我大赢的忠臣良将啊,老班头,你这一次进京,给朕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在老班头的脸上,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班头突然磕头不止,落下泪来。
“陛下,赢凰大帅听信沈留香的计策,率军引诱犬戎十几万大军,进入了奢香城地下陵墓,结果”
“被城主赵奢香放下了断龙石,又放大水灌满地下陵墓,将赢凰大帅和十几万犬戎大军全都溺亡,赢凰大帅赢凰大帅殉国了。”
“而沈留香这个狗贼,居然投靠了赵奢香,原来赵奢香一直都是离阳王朝的暗桩啊。”
老班头说完,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老班头这一段演技炸不炸裂?
太炸裂了!
因为他昨天夜里根本没睡觉,按照阎鄂的要求,一直在练习这一段的表演。
他每句话的语气、腔调都反复练习,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对着镜子反复表演。
一直到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瑕疵,阎鄂才算是满意。
这一瞬间,满堂死寂!
老班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炸雷一般,轰在赢烈帝和文武百官的头顶。
寂静之中,闷雷滚滚,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赢烈帝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微笑还残存着,好像瞬间变成了木雕泥塑一般。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他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直挺挺地向后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