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不相信这世上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看书屋小税蛧 庚辛蕞筷
即使有,也肯定轮不到她。
她望着那颗看起来就很贵的糖,轻声问道:“代价是什么?”
江岫白轻笑一声,重新慵懒地靠回美人榻,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松烟的鳞片。
“代价嘛”他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掠过一丝幽光,“可能会让你在极致的幸福中溺毙。”
刘亚几乎要笑出声。
在幸福中溺毙?
那也比从未尝过幸福的滋味要好上千百倍。
她没有再犹豫,郑重地点头。
即便这只是一场梦她也认了。
江岫白“啪”地展开摺扇,朝桌面上轻轻一点。
一纸契约无声浮现,墨迹犹似未干:
【慾望商店交易契约
交易内容:蜜糖
客户自愿完成交易,并自愿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契约一旦成立,不可撤销、不可毁弃】
这份合同早被江岫白这个商科生私下吐槽过无数次——这和霸王条款有什么根本上的区别吗?
客户若无法履行代价,等待他们的将是死亡之类无法挽回的结局;
而商店这边,却几乎不受任何约束。
哪怕交易失衡,店主也不会遭受惩罚。
两边根本不对等嘛。
江岫白并未开口。
一支笔无声地出现在刘亚面前。
她握住笔,一笔一划地在契约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稚拙,甚至有些歪斜——因为父亲从不允许她上学。
他曾说,女孩子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嫁人。
妈妈抗争不过,只能趁父亲不在时,偷偷地、一遍遍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刘亚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还好至少她还会写自己的名字。
就在她落笔的刹那,江岫白清晰地看到她额间掠过一缕细微的金光。
行,交易达成。
他递出那颗糖,声音轻柔:“吃吧,小客人。”
刘亚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
糖体晶莹剔透,内部彷彿封存了一片微缩的星空,星星点点,流转着梦境般的光泽。
她将糖放入口中,浓郁的甜味瞬间蔓延开来,那从未尝过的滋味让她眼角不自觉滑下泪水。
这就是幸福吗?
刘亚离开后,松烟重新化作人首蛇身的形态,指尖轻轻拂过江岫白耳坠上垂落的流苏。
它声音低沉微哑:“我以为你会让她再仔细看一遍合同。”
“或者至少多问一句,是否真的确定交易。”
江岫白懒懒地“嗯?”了一声,抬眼迎上松烟那双野兽般的竖瞳:“为什么这么想?”
“以前的店主”
话未说完,江岫白忽然坐起身,一把捏住松烟的下颌,迫使它抬起脸与自己对视。
他嘴角仍勾着浅淡的弧度,目光却已透出冷淡:“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你的主人——是我。”
“把前任那些习惯,都忘干淨。明白么?”
松烟注视着眼前终于不再掩饰锋芒的小店主,忽然低低一笑:“遵命。”
江岫白这才松手,重新倒回榻上。
好了,一位客人接待完毕。
剩下的,全都是他的休息时间。
松烟一边整理货架,一边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招几个店员?怎么每次干活的全是我?”
江岫白默默用手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
松烟:“你特么把手给我放下来!!”
江岫白望着店铺顶端流转的灯光,忽然轻声开口:
“既然他们能走进慾望商店,就说明他们的慾望已经强烈到无法压抑。”
“无论那慾望是好是坏终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店主罢了。”
一个完成交易的人。
他无意对他人的抉择指手划脚。
只要完成每一笔契约,他便尽到了店主的职责。
江岫白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会像前一任那样怀抱那么多正义感。
松烟低笑一声。
它明白,这是小店主在向它解释为何从不劝阻客人。
唔该怎么说呢?
它其实挺喜欢这位新店主。
无论是他那副总是半死不活的懒散模样,还是近乎极致的理性与清醒。
真是个聪明的小店主。
他把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松烟刚在心里夸完,一抬头,就看见那位“聪明的小店主”正拿着小勺子,专注地从蜂蜜罐里舀最后一点蜂蜜吃。
松烟:“”
“你知不知道那是最后一点蜂蜜了?”
江岫白叼着勺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换作任何正常人,看到青年这般模样恐怕都不忍心再苛责。
但松烟不是“正常人”,甚至它都不算个人。
它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特么的能不能扇这糟心玩意儿一巴掌?
到时候喝不到蜂蜜水又要叫叫叫叫叫
现在又把最后一点蜂蜜全部吃掉。
果然。
人类都是该死的生物。
另一边。
刘亚从睡梦中缓缓醒来,唇间彷彿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她努力回想梦的内容,却只依稀记得自己去了一家店铺,吃了一颗糖。
至于是怎样的店、店主是何模样,她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唯一确定的是,那位店主像天使一样温柔。
窗外传来公鸡的打鸣声,天快亮了。
妈妈该起来做早饭了——正值农忙时节,刘亚也得早早起身帮忙。
她蹑手蹑脚地经过父亲的房门。
若是将他吵醒,少不了一顿打骂。
房间里鼾声如雷,她屏住呼吸,迅速溜进厨房。
妈妈已经在那儿了,悄悄塞给她半个煮鸡蛋。
刘亚小心翼翼地将其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妈妈,一半自己轻轻咬了下去。
日子像田埂边的溪流,静静朝前淌着。刘亚就在这无声的流淌中,一点点长大了。
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
最大的那件,发生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她那个嗜赌酗酒、动辄对妻女拳脚相加的父亲,在醉醺醺地走过田边水沟时,一脚踏空,摔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消息传来时,刘亚愣了一瞬,随即,一股几乎令她战栗的狂喜从心底最深处汹湧而上,像终于冲破了牢笼的困兽。
她紧紧捂住嘴,生怕那不合时宜的欢呼漏出一丝声响。
幸福,似乎真的来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