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谣所唱的告慰之音,如涓涓细流,融入那悲怆高远的楼阁歌声之中。
起初,楼上的歌声依旧故我,仿佛沉溺于万古的孤寂。但渐渐地,那歌声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与回应。就像一位沉睡的老人,被熟悉的乡音唤醒,开始用模糊的记忆与之相和。
氐谣心有所感,歌声愈发虔诚、空灵,她不再局限于告慰,而是开始吟唱氐人族如今用来稳固封印、调和灵力的种种变化。
楼上的歌声沉默了数息。
随即,一段更加古老、苍凉、却直指本源的旋律,如同破开岁月尘埃,骤然响起!这旋律中并无后世添加的种种繁复技巧,只剩下最核心、最强大的几个音符组合,充满了洪荒初开般的质朴与力量。
这正是万年前,氐人先祖追随慈航道人时,所唱的那首最初的氐人歌!
在这原初之歌响起的瞬间,氐谣浑身剧震!
她感到自己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过往需要数十人协同、依靠祭司指挥才能艰难施展的镇封之法,此刻其核心精义如同烙印般,直接涌入她的心田。那些复杂的音阶变化,其源头和真意,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福至心灵,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古老的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嗡……”
一股远比她自身力量精纯、凝练百倍的灵力,随着她的哼唱自然流转周身!她的气息并未暴涨,但原本初神境的灵力却被极致的提纯,神识对天地法则,尤其是封印法则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她所掌握的,不再是后世流传的“术”,而是近乎“道”的本源之歌。
歌声渐歇。
氐谣睁开双眼,眸中神光内蕴,却又饱含泪水。她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深深一拜:“不肖后人氐谣,谢先祖赐法!”
楼上再无歌声回应,唯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随风消散。
氐敖激动地看着脱胎换骨的氐谣,他知道,氐人族的守护之力,在这一刻,真正回归了本源。
何准与石雪儿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前往“行间”节点,乃至最终面对寂灭本源,他们又多了一份坚实的依仗。
烛龙舟继续前行,何准忽然对丁小火道:“小火,你慈航宫中,究竟传下了多少符咒?”
丁小火道:“这个可记不清,太多了。我常用的便是这祭火符、祭风符。平时还练过转风符、引雷符、风砂甘霖符和隐身符。对敌时有天师镇魔符,可这道符更是针对鬼魂之类,对人类伤害不大。还有定身符、混沌启界符等符咒,那混沌启界符也太难了!”
何准三人曾经就是因为丁小火画出这混沌启界符,才被传送到的异界。此符画出,将慈航宫中一只千年前传下来的灵龟龟壳崩碎,还借去了龟五老祖从法相至初神一大境界的灵力,才堪堪打通两界通道,将何准三人接引过来。以丁小火不足脱胎境界的修为,却实画起来极难。
可以丁小火如此低的修为,竟能通过符箓生出这般逆天的效果,也可见得慈航道人所创符法之强大。
何准道:“可否将那隐身符与定身符体来瞧瞧。”
丁小火是被何准画出的,因此未生抵触之心,先将隐身符画了出来。
在场众人修为最低也是初神,就那样看着丁小火原地消失不见,连何准的天眼,藏真的真视舍利,都看不见他,不由各自称奇。
丁小火的师父云霞道人传下来这隐身符,曾经说过:“此界天道规则所限,道门各家都无隐身之术,包括茅山峨眉、武当全真这些大宗门。”
“所以,徒弟呀,咱们这隐身符也有一些可以接受的缺陷。”
这缺陷就是我隐了身,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
丁小火曾用此符潜入秦皇岛动物园与紫云真人会合,当时便与行走于目不见物之处,甚至直接撞上了动物园中的一只豪猪,被扎破了道袍。
这隐身符发动之时,何准又有一丝神力被借出,也因此掌握了这道符咒,并将其中的道理传音告知石雪儿。
石雪儿点头道:“又是波粒二象性,却是一种不同的应用。”
原来此符的道理是将自已转换为一种介乎虚实之间的状态,视之则为虚,不视则为实。而施符着自己也是如此,外视则为虚,内省则为实。
此法与何准自身所悟画道不同。他将之记下,留闲暇时揣摩。
这边丁小火收了隐身符道:“定神符就算了吧,各位大佬修为太高,定不住。”
氐敖看得有趣,上前道:“小哥,你这术法,是称为符法么?这可高明的很。且来试试定我,我不以修为相抗。”
丁小火从未见过氐人族,眼前一位生着鱼尾的壮汉对自己说话,心中先怯了三分,勉强答应。画符将氐敖定住。氐敖略一挣动,脱出符法控制,却也暗赞这符法之奇。
当下又一有丝神力被这符法从何准体内借出。何准参悟这定身符中的道理,摇头失望道:“原来是借了神力来,行类似于捆绑之术,却是单纯的以力压人。”
石雪儿传音道:“夫君莫急,若规则之力是那般容易掌握,岂不是便地都是天神境界了?”
何准让丁小火试演符法,正是要看其中是否含有掌控规律的道理,作为参照,提升自己对规则的撑握。这时被石雪儿点破,也暗叹自己心急。
只是这寂灭规则,究竟是如何强大,他心中实在没底。让他强行冒险参与到此事中的,也只有“当仁不让”四字。这样一来,便难免生出一丝“修为不足恐惧症”来。
听了石雪儿的劝慰,何准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振奋精神,催舟前行。
这烛龙舟不愧为慈航道人遨游星空之物,速度极快。可行了一日,前方的暗夜之中,似多了一种粘稠之物,这才将龙舟拖慢。
再向前行,忽然有一只怪物,从暗夜中现身,跳上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