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准经神像言语点醒,一时有悟,说道:“原来之前寂灭法则有意遮掩这光、屏蔽这火,是不欲我想起,点亮自己的本命灯火来。可我此时,仍是受了法则所困,不能催动神通,虽已取出天工笔,却仍是无法将这灯火点亮。”
天工笔虽有作画如何准天帝之身亲临之妙,却也无法点亮那唯一属于何准自身的本命之火。
神像道:“在这慈航宫中,已是规则之力最为薄弱之处。你且进慈航殿中,在慈航道君像前,再试一试。”
几人一齐进入慈航殿中。
何准试着动用神通,只觉仍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住。何准能够察觉到这种力量的存在,也试图与之相抗,可就算他画出交通红灯对抗,也仍是差了一些。
神像见此,笑道:“既如此,只剩一个办法可行。”
何准问是何办法。
神像道:“自然是提升修为。”
何准问如何提升。
神像抬手,结出一个宝瓶印法道:“自然是将我这百年来保佑信徒所得的信仰之力给你。”
何准想不到自已的神像居然做了神棍!他虽知慈航宫一脉有道法在身,可也知慈航宫的香火实在称不上旺盛,否则丁小火这个唯一的传人也不至于那么财迷。
何准推却道:“烛龙灯前辈言,以信仰之力修行,有些不妥,似乎……就不能算是人了。”
当初何准在九公主湖神庙,因塑了自己的像在内,得了一些神通。烛龙灯怕他倚赖这神通,忘记了根本,便将慈航道人的一段话说给他听。
原话是:“虎族的修炼,便以力量气势为主;狐族的修炼,便以神通变化为主。皆是发挥自己的长处,方能事半功倍,提升实力。你一个人族,以神血脱胎换骨,为的是一身筋骨力气,为的是延长寿命用于修炼。但若真要把自己修成神,那还是人吗?”
因此何准后来得了休休馈赠的大量信仰之力,却都交由烛龙灯炼化为本命灯火的灯油,从未以此提升修为。
神像听言,不由失笑:“若这些信徒,并不把你当作神来看待,只信你是个人呢?你道我这一百多年来,未曾自慈航道人处学到东西不成?莫非你以为慈航道人身为人族领袖,会把自己修成神不成?莫非你以为以你现在的纯阳境界,无法炼化些许信仰之力为自身力量,反会受其影响,失了本心不成?”
何准与这神像本为一体,自然能听出他并无虚言,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自无不可。不知你这信仰之力共有多少,送给了我,可会对你有所伤害?”
神像道:“我本是你的分身,若你有失,我便会失了灵性,不存于世。”
何准点头:“那这信仰之力,我接下了,辛苦道兄。”
这一声道兄,是在感谢另一个自己。这与获得成功之人感谢自己之前努力的自己有些类似,也有不同,其中之理,非无此经历之人可知。
神像颔首,宝瓶印诀中缓缓引出一道纯净柔和、却蕴含着万千愿力的金色流光,如涓涓细流,又似星河垂落,径直汇入何准的眉心。
这股力量涌入的瞬间,何准身躯微微一震。
与他以往炼化的天地灵气、画界本源截然不同,这信仰之力中并无狂暴的能量冲击,却带着百年来无数香客信徒最真挚的祈愿、感激与寄托。有祈求家人安康的忧思,有期盼学业有成的渴望,有感谢困境得助的欣慰……种种人间烟火气,悲欢喜怒,瞬间充斥于何准的识海。
若心志不坚、道基不稳者,极易在这众生心念的海洋中迷失自我,或被愿力同化,或产生高高在上的“神性”错觉。
但何准道心何等坚定?他谨记神像所言,更坚守“人”之本心。纯阳境的心神修为轰然运转,如日中天,澄澈明净,照见这些愿力本质,却不为所动。他并非冷漠排斥,而是以一种博大包容的姿态,如同浩瀚星空容纳点点星光,理解、接纳,进而将其中的“信”之念力剥离、提纯。
那纷繁复杂的情绪与具体祈愿,如轻烟般被涤荡散去,只留下最精纯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信”之力——那是生灵对“善”、“正”、“希望”最本真的向往与寄托,是一种近乎规则的力量。
“原来如此……信仰之妙,不在‘拜神’,而在‘向善’。”何准心中明悟渐生。
他引导这股精纯的“信”之力,汇入自身原本初成的纯阳道果之中。这道果得此源自人世间最普遍愿力的滋养,光芒愈发内敛、凝聚,核心处那一点代表其本命根源的灯火雏形,开始剧烈跳动,由虚化实!
“嗡——!”
一声大道鸣音自何准体内传出,并非响彻四方,却震动了此方天地的规则根基。慈航宫内那无形的压制之力,如春阳融雪般,被这股新生的、更为磅礴浩瀚的力量逼退、消弭。
何准周身并无刺目光芒爆发,反而所有气息尽数收敛。但他坐在那里,就仿佛成了世界的中心,空间的稳固程度都因他而提升。他体内澎湃的力量,已不再是江河奔涌,而是如同整片星空在寂静运转,深邃、无边、蕴含无限可能。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日月轮转、星河生灭的景象一闪而逝。
纯阳境中期,成!
他看向身旁关切注视的石雪儿,微微一笑,平和道:“雪儿,我好像……能点灯了。”
石雪儿微笑问道:“无碍吧?”
何准体察自身,道:“与我自己修行所得,一般无二。”
石雪儿道:“那我也试试。”
说罢向自已的神像微微欠身:“道友,辛苦。”
那神像同样施宝瓶印,向石雪儿放出自已所得的信仰之力。
石雪儿盘坐殿中,得此力量之后,整个人发出淡淡的清光,如仙女临凡一般,将这同源之力吸收,修为气势肉眼可见的提升。原本初神境界初期的她,很快便提升至初神境界中期,此后又突破至初神境界后期,这才抬手,阻止了这力量的继续传输。
何准问道:“如何?”
石雪儿道:“这神像是我亲手所造,才得以取了一些巧,连升两级。再要多得,便真会失了人性,成为另一个神女了。夫君若是喜欢,那我继续便是。”
何准知她是调侃自己与神女休休过于亲密,只得苦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