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昌德宫中,一道突如其来的呼喝声猛然将\"兴安君\"李瑅自睡梦中唤醒,随后也不待这名二十余岁的宗室有所反应,紧闭多时的殿门便被人粗暴的推开,随后灼热的火光便如星星燎原般划过大殿,让刚刚睁开双眼的李瑅产生了一丝眩晕之感。
短暂的错愕过后,李瑅便一脸惊恐的尖叫起来,并尝试着去摸被放置在枕头下的匕首,希望借此从中得到一丝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虽然尚不清楚为何有人突然闯入自己的\"寝宫\",但与生俱来的宗室血统却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说话的是一名发须有些斑白,瞧不出具体年纪的内侍,但在提及\"官兵\"二字的时候眼中却涌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古往今来,君主对于试图谋逆以及随其犯上作乱的心腹党羽都会给予沉重打击,但是对于像他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内侍们却往往会网开一面。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任凭这朝鲜政权更迭,权臣来来往往,但他们内侍一直是这\"昌德宫\"的主人。
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之后,这老内侍便不顾身份尊卑,的帮助李瑅穿戴整齐,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经过提醒之后,李瑅如同恍然大悟一般,手忙脚乱的整理起来,而此时殿外若有若无的喊杀声更是加剧了李瑅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他知晓,以他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一旦落入李倧的手中,必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时至如今,他只能跟着李适一条路走到黑了。
城外军营。
若非军中将校及时露面维持秩序,只怕仓促间于睡梦中惊醒的士卒们会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一场\"营啸\"。
站在军营中临时搭建而成的高台上,早已穿戴整齐的韩明琏脸色涨红,扯着早已沙哑的喉咙,安抚着军营中哗然一片的士卒。
这些士卒们或许不清楚政治人物之间的博弈,也不清楚国内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但却知晓深夜撤离汉城意味着什么。
要知晓,除了不远处的汉城之外,自家元帅在南边至少还掌握着罗州和昭川郡等城池,与\"朝廷正统\"分庭抗礼。
记得就在前几日,他们的上官还曾在酒醉后失言,说是自家元帅不日便能领兵横扫这朝鲜全境,亦如两百余年前的朝鲜太祖一样,完成改朝换代的伟业。
可短短几天的时间过去,不仅他们成为\"中央军\"的美梦破灭,还要在这寒冬的深夜里仓惶行军?
许是舍不得汉城的繁华,亦或者不愿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像丧家之犬般逃离此地,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的营地中很快便爆发了反对的声音,引来一片附和声。
这汉城可是朝鲜的首善之地,即便军中将校不允准他们袭扰附近村庄的百姓,但他们也能靠着手中明晃晃的兵刃换取些吃喝,日子比昔日在平安道或者咸镜道的时候不知潇洒多少。
若有可能,他们实在不愿意离开这汇聚了朝鲜两百余年精华所在的汉城。
此时此刻,军中士卒鱼龙混杂的弊端便暴露了出来。
若是大军得势时,这些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中途加入的游兵散勇自是规规矩矩,在面对\"朝廷\"的时候也会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勇武;但当大军失利的时候,这些人又会最先跳出来挑拨军心,影响军中士气。
眼见得自己的安抚非但没有让眼前的士卒们安静下来,营中混乱的局势反倒是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深知时间紧张的韩明琏便毫不犹豫的朝着身旁的副将摆了摆手,而早在高台附近待命多时的弓弩手们也猛然弯弓射箭,精准无误的射杀了几名\"刺头\"。
嘶。
火光冲天的军营中,咸腥的鲜血顺着凛冽的寒风,猛然飘入士卒的鼻腔之中,让他们有些疯癫的神志逐渐清醒。
但在回到营帐的刹那,却有人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