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
逆着扑面而来的晨曦,休养了一夜的官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于城外猩红的平原上排列军阵。
许是夷人需要百姓替他们搬运物资,或者是存着将百姓充当\"炮灰\"的念头,官兵们在收复了千疮百孔的东川城之后,竟是意外在城西破败的房间中发现了数百名瑟瑟发抖的本地百姓。
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兵于城外列阵,盔甲的碰撞声和沉闷的脚步声终是惊动了躲在断壁残垣中酣睡的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也随之回荡在破败的府城中。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在这府城中忍辱偷生,遭受了各式各样的折磨,好不容才等到了朝廷的\"王师\",可现在仅仅过去一夜,官兵们便要舍弃他们而去?
这若是夷人日后杀个回马枪,他们该如何是好?
言罢,心思缜密的秦邦屏也不待面前诸多面如菜色的百姓们哭闹,便自顾自的补充道:\"本将已在城西留下了部分粮草,足够尔等半月所需。
唏律律!
战马的嘶鸣声响起,秦邦屏朝着众人微微点头之后,便准备纵马离开。
望山跑死马。
根据那些夷人俘虏的说法,即便是寻常时候,从这府城赶至东川老寨最起码也得走上半天,若是赶上个刮风下雨或者道路结冰,那就得一天一夜。
如此,为了尽量避免沿途的危险,他需要尽快动身。
就在秦邦屏即将纵马离开街道尽头的时候,忽然听得后方的人群中传来了些许喧哗声,下意识的回头观望,恰好瞧见了一名披头散发,瞧不出具体年纪的男子越过人群,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涌来。
在秦邦屏等将士的注视下,那满脸狼藉的男子虽是有些紧张,但思绪却非常清晰,想要给大军带路。
啧。
闻言,秦邦屏便是挑了挑眉,黄得功等将士也是面露讶色,纷纷打量起其貌不扬的石二。
尽管他们昨日俘虏了不少夷人,但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即便是土司出身的秦邦屏,此前也从未到过这里,更不清楚沿途的路况。
说不好听的,假若那些俘虏们暗怀鬼胎,轻而易举便可让大军吃个不声不响的暗亏。
相反,他们若是能够得到一名全心全意,且熟知地形的\"向导\",此次进山便会顺利许多。
眨了眨满是血丝的双眸,秦邦屏不辨喜怒的朝着跪在不远处的石二询问道。
昔日那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之所以能够在起事之初顺风顺水,不就是因为过往官府对其过于信任,导致疏忽了防备所致。
说到最后,石二便痛不欲生的嚎啕大哭起来,黄得功等将校也纷纷面露不忍之色,可怜这糙汉的悲惨遭遇。
后面的内容,孙应元没有宣之于口。
在确认过石二的身份之后,秦邦屏终是卸下了心中对其的防备和提防,转而主动开口关切道。
莫说像他这样经验丰富的宿将,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清楚在陌生环境当中,一名向导有多么重要。
闻听耳畔旁响起的呼喝,石二先是一愣,随即便止住了啜泣,点头如捣蒜。
秦邦屏虽然也同情这汉子的遭遇,但他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晓该如何安慰,索性便直抒胸臆。
时至如今,他们能否及时赶至昆明府外的\"棋眼\",便在于这易守难攻的东川老寨了。
所谓棋眼,便是指棋手对弈时,用以破局取胜的突破口,一旦有人抓住这\"棋眼\",便可打破僵局,占据棋局的主动性。
棋局即战场,他们此行若是能够顺利拿下东川老寨,便可一路坦途的抵达昆明府;相反,他们若是被面前这崇山峻岭所阻拦,那被土司狼兵围困近一月之久的昆明府也就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