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邦屏神色严肃,在场的武将们也纷纷收起了嘴角的淡笑,并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双眸死死盯着秦邦屏,及其身旁悬挂着的舆图。
骄兵必败。
回首往昔,哪一次土司叛乱,不是让中枢\"伤筋动骨\"?
依着巡抚朱燮元制定的战略,他于数日前领着麾下标营沿着长江一路南下,先抵长江重镇\"泸州\",后至永宁宣抚使旧址,与黄得功和孙应元率领的京营虎贲汇合。
随后大军由水路改为陆路,先后途径镇雄府和乌蒙府,并沿着官道一路而行,最终抵达这东川府城。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听了秦邦屏的疑问之后,人满为患的营帐中便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私语声,黄得功和孙应元两位京营主将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默默回忆着近几日的遭遇。
难怪他们一直隐隐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原来症结在此。
正如秦邦屏所说的那样,他们这一路而行,实在是过于\"顺利\"了。
人的名,树的影。
相比较辽镇建奴,他们京营将士的名头对于这些西南土司而言,恐怕更加如雷贯耳。
如今两万余京营将士倾巢而出,这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的土司们如何敢不自量力的主动来犯?
事实上,假若不是怕延误战机,他都想建议黄得功,直接以狮子搏兔的姿态,将这沿途的土司尽皆剿了,省得日后这些土司继续上蹿下跳。
在刚刚那名参将惊恐眼神的注视下,秦邦屏猛然提高嗓音,直击问题关键所在。
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们按兵不动尚且\"情有可原\",但这乌撒府的土官安铨可是与朝廷彻底撕破了脸皮,如何肯放任朝廷顺利南下?
在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之后,灯火通明的营帐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哗然声,一种惶然不安的情绪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四川的土司们究竟在搞些什么把戏?
嘈杂的讨论声中,出身石柱宣慰司家族的马祥麟最先反应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朝着上首的秦邦屏追问道。
他好像知晓乌撒府的那些安氏族人去了哪里。
面对着几乎看着自己长大的亲娘舅,如今已经官至京营副总兵的马祥麟自是没有半点脾气,认起错来毫不拖泥带水。
哗!
如惊雷般的哗然声于营帐中炸响,还有些武将因为过于激动,不慎将身前桌案打翻,瞧上去很是狼狈。
乌撒府,乌蒙府,镇雄府的土兵尽皆集中在东川府?
那乌撒府土官安铨早已与朝廷撕破脸皮倒也罢了,难道这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也要和朝廷打擂了?
战机稍纵即逝,他们在这东川府耽搁的时间越多,音讯已经断绝十余日的昆明府便越危险!
许是意识到了局势的严峻,孙应元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也是在营帐中炸响。
这些土司果然是蛇鼠一窝!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镇雄府和乌蒙府的土司们摆明了是两头押注。
假若昆明府沦陷,战火蔓延云贵川三省,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们便会立即率领族中剩余的狼兵,配合云南境内的狼兵,对他们这支\"援军\"形成包夹之势。
可若是昆明府转危为安,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也可靠着提前向朝廷\"表忠心\"逃过朝廷事后的\"清算\",届时即便朝廷知晓这些土司在暗中小动作不断,但碍于大局考虑,十有八九也会当做无事发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们早晚能够恢复元气,将损失的兵力补充回来,并继续占据这川南要塞,若是谋划得当,他们说不定还能凭借着\"忠臣\"的身份瓜分这东川禄氏的地盘和势力。
故此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对于乌蒙府和镇雄府的土司而言,在朝廷和\"叛军\"两边同时下注,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愧是傲立于时间长河之中的土司家族,这份存身立命的本事,当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嘉靖五年,镇雄府改土归流,设流官知府及四长官司,但因土司反叛于四年后恢复土司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