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宜出行。
相比较之下，唯有群山环绕的西山脚下尚且保留有一丝自地埋深处沁出的凉意，让已经在校场中操练多时的兵卒们不至于因为身上沉重的甲胄而大汗淋漓。
因为早已得知天子亲临的消息，天色才刚刚大亮的时候，延绵数里不绝的营地中便是升起了袅袅炊烟，训练有素的兵卒们有条不紊的梳洗吃饭，并在校场中排列操练，等待着朱由校的\"检阅\"。
尘土飞扬的校场内，同样是甲胄在身的朱由校缓缓登上高台，居高临下的眺望着在校场中山呼海啸的京营将士们，心中不由得升起万丈豪情。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而现在这支曾经令蒙古鞑子闻风丧胆的军队，即将迎来一场新的生死考验。
半晌，校场中地动山摇的喊杀声渐渐停滞，胸口微微起伏的将士们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汗珠，眼神狂热的望向高台之上的消瘦人影，恨不得能够即刻赶赴战场，以抒发心中的激动之情。
蓝天白云之下，由数万京营虎贲散发出来的杀气犹如实质，惹得远处山林间的蝉鸣都是为之噤声，天空中早已不见了飞鸟的踪影。
唏律律！
就在大明天子朱由校以及以英国公张维贤为首的诸多武勋们尚且沉浸在扑面而来的骇人气势中的时候，观武台下便是响起了战马疾驰的声音，一道满头白发，却依旧满面红光，神采飞扬的老将纵马而立。
自去年夏天，老将李如柏派兵收复鸦鹘关，辽沈防线进一步牢固之后，他便下旨将忠于王事的戚金召回京师练兵，接替返回四川坐镇的秦良玉，成为京营的新任总督。
自到任之后，老将戚金便是不遗余力的将毕生所学之兵法，悉数传授于京营诸将，并且与京中将士们同吃同住，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只是因为年纪的缘故，他纵使仍有炽烈的报国之心，但枯竭槁瘦的身体却是不允许他再像年轻时那般能够亲自上阵杀敌，于阵线间来回奔波。
为此，他心中虽然仍有不甘，却也主动向辽东经略熊廷弼递交了辞表，准备领着族中子弟返回浙江老家。
可令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坐镇沈阳的辽东经略熊廷弼不仅亲自挽留，紫禁城中的天子更是下旨让他回京辅政练兵，直接将他拜为京营提督。
更关键的是，当他奉旨回京述职，于乾清宫暖阁面圣的时候，竟是等来了天子的\"道歉\"，一句\"朝廷亏欠尔等戚家军良多\"，让他当场老泪纵横，只觉压在心底多时的郁结瞬间消融。
当高台上的校尉以及传讯兵将朱由校的呼啸传遍整个校场之后，地动山摇的欢呼声再度响起，隐约间竟是有些遮天蔽日之感，于被热风席卷的松林间回荡不止。
至于大军开拔所需的军饷早已在过去几天时间里分发完毕，余下的粮草辎重以及火器火炮也大多在通州和济宁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装船航行。
在去年夏天解决了盘踞在漕运沿岸两侧的\"水耗子\"，以及把持漕运数十年之久的兵痞把总之后，朝廷对这运河的掌控力倒是增加了数倍不止，无需像之前那般瞻前顾后，受到种种阻碍。
眼下西南的局势已经是牵一发动全身，战火极有可能瞬间蔓延至云贵川三省，故此这些出征的将士们也将会面临多线作战的情况。
朱由校的声音虽是淡然，却将校场中的火热气氛推上了新的高潮，无边无际的喊杀声仿佛化作能够燃烧一切的火焰，吞噬泯灭了天地间的一切。
孙应元，敢战而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