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节在端午。
往年的这个时候,北京城中的富绅豪商们早就携家带口的出城踏青,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而胸怀大志的儒生士子们则会聚在一起登高望远,针对当下朝野间的局势高谈阔论一般,顺表\"以诗鸣志\",表达对自身怀才不遇的愤懑之情。
但天启三年的这个端午节,本应人头攒动的北京城却因为西南边陲的\"隐患\",显得有些\"冷清\",少有人敢在如此敏感的当口上招摇,以免引火烧身。
相比较北京城外的郁郁葱葱,近些年来经历了各种风浪的百姓们更愿意将精力用于抢购日常所需的粮食,以免重蹈去年夏天的覆辙。
毕竟西南虽然距离朝廷中枢足有数千里之遥,朝廷纵使抽调粮草,应当也不至于影响到国都所在的京师,但打仗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漫步在前门大街,望着周遭冷冷清清的店铺以及堆积在巷尾没有及时清扫处理的垃圾,乔装打扮过后的朱由校便是神情冷峻的朝着身旁的御马监提督太监询问道。
但今日因为朱由校驾临的缘故,店铺不仅关门歇业,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也换成了甲胄齐整的京营虎贲,街道上还有不少锦衣卫混迹于人群中,满脸横肉的盯着准备在\"宝和店\"外驻足的百姓。
在司礼监掌印等贴身内侍的簇拥下,额头上已是微微有汗珠的年轻天子越过院落,行至后院堂屋,而早已在此等候的一名中年人则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抖动的脸颊上写满了激动和惶恐。
他老王家虽然从嘉靖年间便开始负责替宫里打理这\"皇店\",但几代人加起来的兢兢业业,也不过让他混到了一个\"主事\"的差事,而像他这样的\"主事\",光是这\"宝和店\"便有十余人之多。
因为身份有限,他平日里能够接触到最大的\"贵人\",便是那名义上管辖\"宝和店\",实则一年都来不了一次的提督太监。
可就在几天前,原本鼻孔朝天,对他们这些\"主事\"不屑一顾的提督太监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不仅对他们嘘寒问暖,并且还\"自掏腰包\",一次性为他们补齐了历年所拖欠的\"分红\"和\"工钱\"。
昨日晌午,他更是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告知,说是宫中有\"贵人\"要见他,言语间充满了巴结和热情,他在头脑一片混乱之下,甚至还与那宝和店的提督太监皆为了\"异姓兄弟\",尽管二人的年纪足足相差十余岁之多。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落座之后的朱由校唤起眼前战战兢兢的中年人,并直接开始了考究:\"宫中皇店都经营着什么生意?每年利润几何?又有多少被送进宫中?
大明官僚机构冗杂,本应由户部专门负责的\"税收\"却被分摊到了各式各样的衙门和官署头上,就连这\"皇店\"都拥有着对部分商品收取赋税的权利。
在朱由校面前,瞧上去忠厚老实的王实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昨日才刚刚跟他结为异姓兄弟的提督太监,眼神显得十分平静。
闻听此话,堂屋中的气氛瞬间冰冷如铁,司礼监掌印王安和御马监提督曹化淳两位大裆的目光如刀,径自看向在庭院外等候的提督太监们。
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连皇爷的钱都敢贪?
不同于义愤填膺的王安和曹化淳,年轻天子倒是显得十分淡然,似乎对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但其望向王实的眼神却是柔和了许多。
倒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