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朱由校尚且沉浸在辽东大捷而不能自拔的时候,幽静的暖阁中猛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呼喝声。
放眼望去,只见得以首辅方从哲为首的阁臣,率领着身着绯袍的六部尚书以及有资格在乾清宫暖阁\"听政\"的朝臣们悉数跪倒在地,眉眼中尽皆充斥着喜色。
轻舒了一口气,心情大好的朱由校便将目光自窗外大树上新生的绿芽移开,转而朝着窸窸窣窣声不断的朝臣们点头示意。
多亏了他过往的整饬,使得朝中自万历年间便开始的\"党争\"得以偃旗息鼓,朝野间还算平稳,否则此刻等待他的便是让人焦头烂额的\"分蛋糕\"时间。
在按照官阶位序依次落座之后,作为百官之首的内阁首辅方从哲便率先拱手,因为提心吊胆多日,导致有些枯瘦憔悴的脸颊上也洋溢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喜悦。
万历末年,他独相七年,朝廷于辽镇屡战屡败;到了这天启朝,仅仅两年多的时间,那如日中天的建奴便呈现出颓势,朝廷也收复平定了地势险峻的清河城。
作为这当朝首辅,他虽然不似兵部尚书王在晋那般熟知兵事,但也不是寻常的御史言官可比,至少他内心十分清楚,那相对存在感颇低的清河城对于建奴而言有多重要。
如今清河城重回大明,建奴从此再难染指辽南,只能重新将目光对准重兵把守的辽沈防线。
不过在过往两年的时间中,那辽东经略熊廷弼已是用实际行动证明,其治下的辽沈方向完全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不善攻城的女真人除非背生双翅,否则永远跨越不了雷池。
幸臣也好,谄媚之臣言罢,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
他只知晓,在他的任期内,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真建奴迅速跌落神坛;年少即位的天子在他的\"辅佐下\",由一名被养于深宫之中的皇子,一跃成为中兴大明的圣明之君。
靠着这些功绩,便足以让他青史留名。
此役建奴倾巢而出,战火几乎波及整个辽南地区,而重兵把守的辽沈防线虽然与那驻扎在抚顺的四贝勒没有发生正面碰撞,但暗地里也是暗流涌动不断。
这场几乎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的战事,无论是涉及到的人员,还是消耗的粮草辎重,都丝毫不亚于那场彻底改写女真命运的\"萨尔浒之战\"。
因为战报被分成了很多份,暖阁内诸臣手中的内容也各不相同,就在众人聚精会神,试图通过这字里行间,感受战争余温的时候,一道歇斯底里,乃至于有些尖锐的声音便猛然炸响。
即便他不如兵部尚书王在晋熟知兵事,也不像首辅方从哲那般了解女真内部的情况,但也知晓这所谓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正是那女真老酋莽古尔泰之子。
换做他们大明的话,其身份就相当于皇子?
身份如此显赫的建奴,居然魂断辽南,甚至连死因都有些不清不楚,只能以\"死于乱军之中\"这等敷衍搪塞之语一笔代过?
这莽古尔泰在史书上的名声虽然不如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以及后来继位称汗的皇太极那般如雷贯耳,但切切实实是一名悍不畏死的猛将。
如今其人魂断复州城外,必然会极大程度的动摇女真人的军心,说不定还会让那本就身体不好的女真大汗努尔哈赤提前\"归西\"。
从这个角度考虑,他们大明这一次在辽镇取得的战果可是影响深远呐。
或许是被登莱巡抚取得的战果所鼓舞,原本是在商议封赏的群臣们在短暂的私语声过后,竟是不约而同的朝着案牍后的朱由校请命道,其中甚至还包括兵部尚书王在晋。
随着清河城复土,或许他们大明已然可以吹响反击的号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