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海州城外。
或许是被早些时候的官兵炮火所震慑,或许是被营帐中气急败坏的怒吼声所惊醒,整个营地中的女真建奴均是无心睡眠,只是惊惶不安的盯着不远处戒备森严的营帐。
人满为患的营帐中,眉眼间尚存着一丝风霜之色的女真大贝勒代善满脸狰狞,凶狠的语气吓得在场的将校们尽皆低头,不敢与其犀利的眼神对视。
作为大金国内功勋最为煊赫的大贝勒,代善的地位几乎仅次于老汗努尔哈赤,虽然不能直接调遣其余几旗的军队,却也能在战时临时决断,斩杀延误战机的将校。
沉默半晌,帐中唯一勉强有资格和代善\"平起平坐\"的杜度终是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二叔\",试图为麾下的将校们辩解几句:\"儿郎们并未无动于衷,只是官兵的火器\"
代善越说越激动,望向杜度的眼神中也夹杂着浓浓的失望之色。
别看他们大金在面对明国的时候,总是能够保持着惊人的团结,但内部其实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和竞争,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他这位大贝勒,希望能够取而代之。
可眼下他听到了什么,面对着远道而来的官兵,自己的亲侄子却是选择了按兵不动,任由其遁入海州城中?
如此愚蠢的抉择,哪里有自己兄长褚英的半点影子?
自从他的父亲褚英被祖父努尔哈赤幽禁至死之后,眼前的代善便成为了他在大金最为重要的亲人,代善也对他视如己出,多有照顾。
对于将自己父亲褚英幽禁至死的努尔哈赤,杜度在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怨恨,平日里只是以\"大汗\"相称呼,而不是像儿时那般,亲昵的称呼祖父。
闻言,代善的眉头便是一挑,并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侄子。
这三更半夜的,他之所以率兵长途奔袭,风尘仆仆的赶至此地,不就是因为受到了杜度的召唤吗?
虽说他们大金在山西宣府等地扶持的诸多晋商早已被明国小皇帝一网打尽,但他们大金仍是拥有各种各样的消息渠道,以掌握明国官场上的动向。
故此,即便他们大金远在关外辽东,却也知晓明国小皇帝在去年夏天\"御驾亲征\"驾临南直隶之后,以强而有力的手段解决了当地\"为非作歹\"的富商勋贵,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世镇南京的魏国公府。
不过其中最被他们大金关切的,还是淮扬等地那些富可敌国的\"盐商们\",其手中掌握的盐引可是正儿八经的硬通货,比那黄白之物还要保值。
呼。
粗重的呼吸声骤然响起,女真大贝勒的脸上写满了渴望和炽热。
但假若他能够将眼前的海州城踏平,不仅可以\"将功赎罪\",而且还能掌握一笔就连父汗也要为之癫狂的财富?
轻轻拍了拍身前侄子的臂膀之后,代善兴奋和疯狂的眼神渐渐汇聚在一起,并看向帐外漆黑静谧的夜色,不再纠结杜度\"延误战机\"的罪责。
看来这海州城,与他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