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跪在大殿中央瑟瑟发抖的皇太极,努尔哈赤转而将冷凝的目光投向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及子侄们。
辽南地广人稀,其疆域远比他们大金当下征服的\"地盘\"要广袤许多,且地势平坦,多为开阔平原,最是适合他们以骑射见长的女真勇士作战。
故而在着手解决了漠南蒙古及鸭绿江畔的朝鲜之后,努尔哈赤便准备将辽南作为新的战场,以避开固若金汤的沈阳防线。
半晌无人做声,不仅跪在地上的皇太极不愿\"将功赎罪\",就连以悍勇见长的大贝勒代善也不愿\"替父分忧\",毕竟凡是明眼人都能够瞧出来,那驻扎在皮岛之上的毛文龙虽是渐成气候,但依旧无法与他们大金相抗衡。
换句话说,谁若是领兵驻守鸭绿江畔,便意味着在这场图谋辽南的战役中\"原地踏步\",难以斩获在大金国内最为重要的军功。
见殿中的文武官员和一众子侄们默不作声,努尔哈赤倒也不意外,深邃的眸子中甚至涌现了一抹狡黠,转而点到自己幼子的名字。
多尔衮终究年纪尚小,且在军中毫无根基,不适合随同大军作战,也难以斩获军功。
在数十道各式眼神的注视下,努力将背挺得笔直的多尔衮缓缓绕过拦在身前的\"兄长们\",跪倒在四贝勒皇太极身旁,一丝不苟的朝着平日里最为疼爱自己的父汗叩首行礼。
尽管知晓毛文龙漂洋过海,强行攻伐他们大金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了给自己的幼子\"造势\",努尔哈赤还是刻意加重了语气。
人满为患的大殿中,多尔衮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小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兴奋之色。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努尔哈赤的耳濡目染之下,却也意识到了\"权利\"的重要性。
现如今,染指军权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自是没有知难而退的道理。
桀骜的点了点头之后,努尔哈赤毫不掩饰对于多尔衮的欣慰和宠爱,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此役父汗便将国内的白甲巴牙喇尽数交予你统率,以抵御明国大军!
话音未落,各式各样的惊呼声便于汗殿内响起,代善等贝勒尽皆目瞪口呆,就连范文程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皆知,八旗勇士中的镶黄旗和两黄旗乃是\"大汗亲军\",由努尔哈赤亲自掌管,战力也是八旗军队中最为彪悍的,曾立下赫赫战功。
因为两黄旗勇士的彪悍战力及盎然战意,努尔哈赤曾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声称,两黄旗乃是大金的\"建国之本\"。
不过对于熟悉大金内情的文武百官而言,真正的\"大汗亲军\"其实另有其人,即努尔哈赤口中的\"白甲巴牙喇\"。
依着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四年建国称汗时制定的规矩,八旗中凡是英勇杀敌,斩获不菲军功的士卒便允其穿戴\"红甲\"。
换句话说,这些白甲巴牙喇方才是大金国内,战力最为彪悍的一小撮人。
不过因为选拔条件过于苛刻,这白甲巴牙喇的人数常年维持在数百人上下,难以单独编排成军。
为了扩大兵源,努尔哈赤不得不放开了选拔的标准,允许\"东海女真\"的青壮加入白甲巴牙喇,成为大汗亲军。
总而言之,无论是通过层层选拔,成为白甲巴牙喇的女真建奴,亦或者是体魄异于常人的东海女真,其战力都远非寻常建奴能够比拟,这些人也被努尔哈赤视为统治核心,从未将其指挥权交予旁人。
但现在,努尔哈赤却是将这支在某种意义上唯有女真大汗方才有资格驱使的\"护军\"交予多尔衮统率,是不是借机释放某种政治信号?
闻听耳畔旁窸窸窣窣声不断,努尔哈赤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粗粝的声音中也涌现了一抹杀意。
看来还是有人不长记性呐。
瞧着努尔哈赤脸上不断抖动的褶皱,以及话语中不加掩饰的冷意,被其敲打多次的大贝勒代善迅速反应了过来,并率先予以回应。
开玩笑,就在不久前,努尔哈赤刚刚调整了治国的政策,由四大和硕贝勒轮值,改为\"八王议政\"。
如此敏感的节骨眼上,谁敢胡言乱语?
蛰伏近两年之久,他们大金已是休整完毕,是时候露出獠牙,让明国那些胆小如鼠的官兵们感受到被支配的恐惧了。
闻言,殿中众人便是隐去心中诸多不为人知的念头,改以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