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两名满脸苦涩的阁臣,朱由校扭头看向一旁同样神情冷凝的吏部尚书周嘉谟,冰冷的声音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杀意。
不管怎么说,地方吏治萎靡,与这些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们都脱不开关系。
不同于在地方上担任要职的知县知府以及坐镇省城的\"三司官员\",所谓代天巡狩的\"巡抚\"并不是一个固定的官职。
通常情况下,只有在地方上时局紧张,或者当地官员遭受举报,朝廷方才会在朝中选派\"钦差\",巡抚当地,性质与督查院派遣的\"巡按御史\"等同,只是手中掌握的权柄却煊赫了许多。
听了吏部尚书的回禀之后,朱由校顿时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些许模糊的记忆碎片也不由得于眼前浮现。
依着史书上的记载,陕北民乱虽然早在天启六年便登上了历史舞台,但陕北当地的官员并未予以重视,反倒是欺上瞒下,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这样,直至崇祯二年,陕北民乱已是如星星燎原一般,席卷了多个府县的时候,自知已成定局的陕北官员方才在不得已之下,报予朝廷中枢知晓。
即便是这样,时任陕西巡抚的胡庭宴以及担任延绥巡抚的岳和声依旧互相推诿,彼此指责对方任职期间碌碌无为,方才导致百姓揭竿起义。
时隔多年,是非对错早已无从分辨,但陕西巡抚胡庭宴治下,确实有大量走投无路的百姓化作\"乱民\",聚众成堆的攻打县城,洗劫富户;同样,延绥巡抚岳和声治下,也有大量领不到军饷的\"饿兵\"摇身一变,成为了手握甲胄兵刃的\"叛军\",化作农民起义的中坚力量。
很快,朱由校不容置疑的声音便于暖阁中猛然炸响,惹得心思本就沉重的官员们更是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似这等官员的任免,必然要在朝中掀起一阵\"明争暗斗\"之后方才能有定论,但如今案牍后的天子,却是在没有召开廷议,也没有掌握具体罪证的情况下,直接将两位巡抚废黜?
说到最后,朱由校便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跪倒在丝绒地毯之上,仍未起身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将自己的\"强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这个皇权不下乡的时代,朱由校深知贸然整顿当地官场的阻力之大,但\"陕北民乱\"这四个大字就好似一块巨石,死死的压在他的心头之上,令他不敢有半点松懈。
少许的错愕过后,内阁首辅方从哲便是毫不犹豫的举荐了一名相对而言在朝中\"名声不显\"的官员。
既然天子有心从上到下的彻底对陕北官场进行整顿,那么必然要排斥一切与陕西官场有牵连的因素,故此最好的方式便是由外地\"空降\"。
而这右佥都御史郑崇俭,便是近些年来他颇为欣赏的一位\"青壮派\"官员。
饶是知晓眼前的内阁首辅不敢在如此敏感的官员任免上\"藏私\",但涉及到掌握当地军政大权的巡抚大员,他自是不会贸然认命。
没有在意耳畔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朱由校重新看向暖阁中神色各不相同的朝臣们,心中微微有些无奈。
这傅宗龙不过是一贵州巡按,身份地位与首辅刚刚举荐的右佥都御史郑崇俭相差甚远,如何能够贸然担任那巡抚一职?
但与刚刚的悬而未决不同,当朱由校听闻贵州巡按傅宗龙的字眼之后,犀利如刀的双眸中顿时射出了一道精光。
这傅宗龙在后世的名声虽然不如孙传庭,洪承畴等人那般\"人尽皆知\",但也是明末无可争议的重臣,足迹遍布辽东,贵州,陕西等地。
女真建奴,贵州土司,陕西叛军,这三股席卷整个明末的势力,这位傅宗龙均是打了个遍,而且未曾吃过一场败仗。
哗!
一语作罢,人满为患的乾清宫暖阁中顿时哗然一片,就连次辅刘一璟都是露出了些许愕然,他最初只是想举荐这傅宗龙赶赴延绥巡按,毕竟其履历还是有些\"单薄\"了。
但听天子的言外之意,这是打算直接对其委以重任,擢升为延绥巡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