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外,军营。
随着面无表情的魏国公徐宏基在心腹亲卫的簇拥下,于营帐上首的桌案后落座,各式各样的呼喝声已是随之响起。
如若有人此时近前观瞧,便会发现营帐中这群并未着甲的武将们大多脸色涨红,说话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很显然,军中禁止饮酒的规矩,对在场众人没有半点约束可言。
简单环顾了一圈在场的将校之后,魏国公徐宏基便逆着扑面而来的酒气,满脸肃穆的开口,而其斩钉截铁的言语也是令得有些喧嚣的营帐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眼前的魏国公,似乎是对他们说,出事了?
许是为了让眼前这群醉醺醺的将校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魏国公徐宏基刚一开口,便是直接提及了近些时日汇聚了无数道目光的淮安府。
唔。
闻听此话,营帐中嘈杂的环境有所平复,但仍有激动者,下意识便准备与上首的徐宏基答话,后被身旁的袍泽拉住方才罢休。
但更多的将校则是面面相觑,深邃的眸子中透露出一抹惊惶。
有关于淮安府的事情,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将校自是有所耳闻,但并没有太过于将其放在心上。
毕竟小皇帝就算来势汹汹,难不成还有胆子对他们南京大营动手?
这南京大营可是关系到整个南直隶以及南京六省的稳定与否,稍有些风吹草动,便足以撼动大明的国本。
但凡是个知晓轻重之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
话音未落,营帐中便是一片哗然,即便是刚刚强装镇定的将校此刻也不免尖叫出声,脑海中的些许醉意瞬间消失不见。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拥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势,除了是靠着祖辈余荫,更重要的便是受魏国公府的提携。
代代传承下来,他们这些将校早已与魏国公府密切相关,私底下不知为魏国公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今小皇帝坐镇淮安府,其麾下的心腹武臣又和名义上同样能够节制南京军营的守备太监共同抵达兵部衙门,只怕来者不善呐。
如若今日不是魏国公在军营中坐镇,他们傻乎乎的前往兵部署衙当值,极有可能等待他们的,便是一场有去无回的&34;鸿门宴&34;呐。
说完,魏国公徐宏基保养极好的脸颊上便是涌现出一抹愤恨之色。
他们魏国公府一脉镇守南京两百余年,不仅是当之无愧的勋贵之首,就连城中六部官员也与他们关系密切。
但偏偏现任南京兵部尚书高第是在万历末年,因为与东林党人政见分歧,方才被明升暗降,调至南京任职,算是由中枢空降,并未受过他魏国公府的半点恩惠。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疏漏,却是导致了他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
闻听南京兵部已是正式出具公文,即将从周边卫所调兵,在场的将校们再难压抑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其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也是猛然刺穿了营帐,飘至外间空荡的夜色之中。
眼见得已是调动了眼前将校们的情绪,魏国公徐宏基的脸上便是涌现出一抹狠辣之色,转而声音冰冷的朝着在场的将校们呼啸道。
自嘉靖末年开始,这南京守备的差事便一直在他们魏国公府的手中传承,彼时军中将校大多受过他魏国公府的恩惠。
尤其是眼前的这些将校们,更是自己在近些年陆陆续续提拔的心腹死忠,彼此间不仅存在着恩情,更有利益捆绑。
如今小皇帝来势汹汹,这些人应该知晓作何抉择才是。
短暂的沉默过后,营帐中便是响起了一道有些凛冽的咆哮声,而其余仍处在惊怒状态中的将校们闻言也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只片刻的功夫,营帐中的将校们便是大多达成了一致,仅有在角落处的两人眼神隐晦不定,神情似是有些犹豫。
魏国公这是要带着他们犯上作乱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过,马虎不得啊!
噗!
正当这两名将校想入非非的时候,便觉得胸口处有些刺痛,随即浓郁的血腥味便自营帐中蔓延开来。
随着胸口处的剧痛愈发明显,这两名没有着甲的将校终是反应了过来,脸上也是涌现了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他们只是稍作犹豫,这魏国公徐宏基便要痛下杀手?
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之后,魏国公徐宏基便自案牍后悠悠起身,盯着两位倒在血泊之中,眼神渐渐迷离的将校说道。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之后,魏国公徐宏基将目光移开,转而在身旁诸多面色大变的将校身上掠过,阴冷的声音中藏着掩饰不住的疯狂。
赤裸裸的例子摆在面前,在场的将校们哪敢有不同意见,但在抱拳行礼的时候,余光却是不由得瞥向脚下的血污。
这就开始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