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空旷的乾清宫暖阁中,刚刚被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在宫门处拦下,去而复返的兵部尚书王在晋和户部尚书毕自严目瞪口呆的盯着案牍后面无表情的年轻天子。
暖阁另一侧,闻听天子急召,匆匆赶至此地的御马监提督太监魏忠贤也是瞠目结舌,喉咙深处不断发着不知所谓的咕咕声。
尽管时隔多月,但他仍对昔日被困在郓城县,面对着流民叛军攻城的情况历历在目,时常在睡梦中惊醒。
可现在他却是被突然告知,案牍后的年轻天子有意再度御驾亲征,而且目标乃是距离中枢千里之遥的南直隶。
须知,那南直隶虽然不比昔日流民信徒滋生的山东兖州,但内部情况只会更加复杂严峻,毕竟南京城外的军营以及驻扎在淮安府的\"漕军\"可是正儿八经摆在那里。
天子这是想要干什么?
面对着自己亲手提拔的两位帝党心腹,朱由校也没有隐瞒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稍作犹豫之后便是袒露了自己的心声。
南直隶的那些士绅豪商,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实在是让他不胜其烦。
恰逢朝廷刚刚在辽镇站稳脚跟,将不可一日的建州女真逼退,塞外蒙古诸部也暂未展露卷土重来的趋势,刚好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南直隶的这些士绅豪商。
至于此举会不会引发一连串的恶果,乃至于导致大明国本动荡,朱由校并没有过于在意。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兵部尚书王在晋也顾不得避讳,满脸迟疑的提及了朱由校即位不久便遭遇的\"哗变\",并着重强调了南京勋贵的势力。
因为南京自古以来便以经济富庶而着称,且坐拥运河之便,故此南京城中的勋贵们大多看不上寻常士卒的那些军饷。
相反,不知从何时起,每逢南京守备新老交替之际,新上任的南京守备便会\"自掏腰包\",犒赏军中将士,使得南京大营士卒的待遇远胜过昔日京营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
并且正如朱由校昔日所言,这个时代的兵丁们心中并无太多\"忠义\"可言,参军服役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养家糊口罢了。
天子若是贸然领兵驾临南直隶,说不定非但不会令当地的士卒们心生敬畏,还会起到弄巧成拙的效果。
闻听耳畔旁忧心忡忡的声音,案牍后的朱由校微微一笑,并未予以回应,而是扭头看向身旁屏气凝神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尽管没有料到朱由校会突然就此敏感的问题询问自己的意见,但掌印太监王安仍是快速的反应了过来,并且毫不犹豫的激昂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
朝着身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叮嘱了一句之后,朱由校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呼吸骤然急促的两位心腹。
值此情况之下,他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御驾亲征\"。
或许是知晓朱由校心意已决,兵部尚书王在晋也没有继续做无谓的挣扎,而是关心起具体的细节。
说到最后,朱由校本是冷峻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就连户部尚书毕自严都隐隐露出了些许苦笑。
如今京营将士的战力已早已有目共睹,对于天子的忠心更是无需多说。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那山东总兵杨肇基,济宁知州孙传庭以及登莱巡抚袁可立等人。
闻听耳畔旁如春风拂面的声音,在联想到朱由校对自己的提拔之恩,兵部尚书王在晋和户部尚书毕自严默默的对视了一眼之后,便是从座位上起身:\"臣等遵旨。
为人臣者,当为君分忧。
或许正是因为朝廷此前不断的瞻前顾后,方才导致南直隶敢于和朝廷叫板吧。
一念至此,暖阁众人便是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深邃的目光中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