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年轻天子不辨喜怒的声音于暖阁内悠悠响起,使得周遭的气氛愈发压抑。
咚咚咚!
似是内心经历了剧烈的挣扎,年过六旬的李养正脸上先是涌现过一抹坚毅,随即便拱手回禀道:\"启禀陛下,淮扬两地距离中枢千里之遥,各级官吏趁机吃拿卡要,中饱私囊\"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跪在地上的老臣,暗道这李养正倒是敢说。
前两条倒也罢了,毕竟此乃人尽皆知的事实,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最后这条,可是将宗室藩王在背地里的\"勾当\"摆到了明面上,这李养正就不怕将天捅破吗?
想到这里,老太监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抹惊忧之色。
尽管眼前老臣的话语有些隐晦,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也听懂了其言外之意,继而明白了盐政失衡的关键原因。
按理来说,盐引应当是由朝廷发放给各地盐商,专门规定其开采的份额,并按照盐引数额缴纳赋税。
此后两百余年的时间里,这些藩王的后代们便利用朝廷早先赏赐的盐引,不断私设伪造,继而从盐场盗取远高于其手原有份额的精盐。
现如今,淮扬等地的盐商们之所以富可敌国,近乎于肆无忌惮的开采盐场,便是因为其手中掌握着大量由藩王私自伪造的\"盐引\"。
正当暖阁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群臣二人相顾无言的时候,身着红袍的少监曹化淳急匆匆迈入暖阁,低声回禀。
术业有专攻,事关关系到大明根基的两淮财政,还是要过问一下毕自严的意见。
不一会,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发迹有些凌乱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便推开了木门,急匆匆迈进了幽静的暖阁之中。
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的原因,这位正值壮年的\"帝党\"竟是满脸倦色,眼中布满血丝,精神显得有些萎靡。
一瞧毕自严这睡眼惺忪的模样,朱由校便是大概猜到眼前的心腹,怕是因为昨日在暖阁议政的内容一宿未睡。
待到王安为毕自严送上一杯香茗,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朱由校便言简意赅的询问道,目的十分明确。
听得此话,掌管大明钱袋子多时的毕自严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意外的看向身旁与其并肩而坐的李养正。
这两淮盐政一向是大明最为敏感的问题之一,无人愿意刨根问底,尤其是似李养正这等常年在南直隶任职的官员更是对此避而不谈。
但瞧天子这架势,似乎已然了解了两淮盐政的\"阴暗\"?
作为主管天下财政的户部尚书,毕自严自是对于当下大明最为重要的财政收入了如指掌,故而稍作沉吟之后,便道出了诸多外人难以知晓的细节。
朱由校本以为如今的两淮财政已是一潭死水,却没有想到就在他御极称帝之前,还有人专门整饬盐政,而且似乎取得了不菲的成效?
他依稀记得,天启元年的两淮税额似乎是不足百万两
提及此事的时候,李养正原本坚毅的眼神显得稍微有些躲闪,脸上也涌现了一抹不自然。
毕竟袁世振在整饬两淮的时候,取得的功绩有目共睹,就连重病缠身的万历皇帝都屡次下旨嘉奖。
只可惜彼时朝中党争严重,互相攻讦之下,自是无人在意袁世振冤枉与否。
像是听到了某种笑话,原本神情有些肃穆的天子竟是哑然失笑,心中升起一股荒唐感。
两淮盐政税额连年增长,袁世振都能被冠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足以可见当地盐商们的嚣张程度。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呐。
短暂的思考过后,朱由校便斩钉截铁的吩咐道,态度很是坚决。
唯有在根本上解决大明枯竭的财政,他才有足够的底气\"穷兵黩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