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不算炽热的晨曦才刚刚刺破雾蒙蒙的云层,将日光挥洒至日渐萧瑟的齐鲁大地之上,郓城县的官道上便是传来了几匹快马疾驰的声音。
这郓城县商贸不兴,城中又没有致仕的老臣或者名门望族\"坐镇\",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张生面孔。
眼下瞧见又有快马至此,早起背着锄头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而立,黑瘦的脸颊上涌现出一抹好奇。
但在打量过后,这群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百姓们便不约而同的朝着愈发荒废的田地而去,心中无限感慨。
虽说年景一年比一年差,但自己家中起码有这几亩薄田,多少也算有个活下去的\"念想\",比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的日子,总是强上不少。
只是不知晓待到今年秋收,官府是否会酌情减免部分\"税收\",否则以过往的经验来看,自己怕是也要沦为那些不堪重负,被迫背井离乡的\"流民\"喽。
六家屯。
尽管这郓城县条件艰苦,但作为白莲教中的\"灵魂人物\",徐鸿儒麾下可是有无数信徒,每年都能够从其手中获得大量的财货,吃穿用度丝毫不亚于兖州城中的那些富绅豪商。
起码,光是这庄子上的厨子,便有四五人来自于兖州府和济宁府的大酒楼,其中一人听说还有\"御厨\"的背景,祖上曾进宫给正德皇帝做过饭。
不紧不慢的吞咽了一口稀粥之后,身着一身道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徐鸿儒方才淡然出声。
只是其话语中的内容,却足以在外间掀起一阵滔天骇浪。
于郓城县乃至于十里八乡都极有名望的\"徐善人\"竟然与梁山泊的盗匪们有染?
闻言,正在大快朵颐的徐和宇便止住了手中的动作,颇有些不屑的冷哼道。
依着当地人口口相传,从五代到北宋末年,黄浊澎湃的黄河曾三次决堤,并倾泻至梁山脚下,并与古巨野泽连成一片,形成了被世人所熟知的\"梁山泊\"。
虽然数百年的变迁下来,梁山泊的地形样貌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但其仍不失为\"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历来被人命在身的亡命徒们或者不堪重负的百姓们所钟爱。
现如今,梁山泊上势力最大的一股盗匪,据说足有千八百人,其中甚至还有些\"马匪\"。
徐鸿儒能够从诸多信徒中脱颖而出,并取代前任教首王森,心性和魄力自是异于常人。
自从收到了来自于曲阜的那封书信之后,徐鸿儒便知晓自己\"富家翁\"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眼下他之所以迟迟隐而不发,也只是为了积蓄实力,多一丝保证罢了。
不过徐鸿儒心中也知晓夜长梦多的道理,不管他愿意与否,只怕曲阜和南直隶那边,都不会在容忍他继续\"按兵不动\"了。
就好似猜到了徐鸿儒心中所想,还未等到一脸激动的徐和宇起身搭话,正堂外的庭院中便是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片刻过后,便见得一名成熟干练的中年人满脸凝重的推开房门,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低声禀报道:\"师兄,曲阜那边又来信了。
一边说着,这汉子便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将其递到了徐鸿儒手中。
呼。
也许是猜到了手中书信的内容,徐鸿儒的动作竟是有些僵硬,纠结许久之后方才将其掀开,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如若不是有所接触,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圣人后裔\",背地里竟是如此道貌岸然。
闻言,徐和宇便是大大咧咧的嘟囔道,身上的戾气愈发浓郁。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分什么高低贵贱。
如若将事情捅出去,难道那衍圣公孔胤植便能够置身事外?
见自己的堂弟好似有些偏执,徐鸿儒先是一愣,旋即便语重心长的劝谏道:\"事情若是闹大了,那孔胤植自是无法置身事外,也会与我等一样,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嘶。
徐鸿儒将话说的如此透彻,即便徐和宇为人性格火爆,也瞬间明白了双方的处境差距,本是挺拔的肩膀也随之耸倒,神色很是落魄。
闹了半天,原来主动权还被孔家人握在手中?
闻声,徐和宇先是一愣,旋即便不敢置信的追问道。
不待徐鸿儒搭话,陈灿宇也将目光自书信上移开,脸上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小皇帝利令智昏,居然允准各地吏员转官,这是唯恐朱明王朝不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