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暖阁中,大明天子不辨喜怒的声音似拥有某种魔力,使得在场朝臣的呼吸为之一促,心神不由得飘至数千里之外的西南大地。
按理来说,永宁宣抚司毗邻叙州府,扼守三省交通枢纽,地理位置极其险峻,如今贼首奢崇明已是伏诛,朝廷应该不会继续\"养虎为患\"。
但永宁宣抚司早在前元时期,便被当地夷人所把控,并世袭罔替,朝廷被迫只能以\"羁縻政策\"治理。
故此,最为妥善的法子应当是效仿昔年的\"播州之役\",继续在当地设置土官,通过\"文化\"传播,逐渐将其纳入大明的版图。
但听天子的这言外之意,分明是不打算\"徐徐图之\"了?可朝廷哪里有多余的钱粮,在当地驻军呢?
面面相觑之下,在场的衮衮诸公们不由得心中苦涩,迟迟不发一语。
哗!
听得此话,乾清宫暖阁的朝臣们顿时哗然一片,尤其是次辅刘一璟和阁臣韩爌更是目瞪口呆,脸上充斥着不敢置信。
以朝廷眼下日渐萎靡的财政,哪里还能负担的起这支驻军的开支?
微微摆手,止住了暖阁内的哗然,案牍后的朱由校率先表露了自己的态度,引得兵部尚书王在晋颔首不止。
既然土司畏威而不怀德,那便干脆在叙州府直接设立兵备道,且看看是否还有夷人敢犯上作乱。
如此一来,也能间接打消盘踞在乌撒府土司安效良的野心。
这位与安邦彦同出一脉的水西族人在永宁贼首奢崇明起兵叛乱的时候,同样蠢蠢欲动,暴戾了其野心。
对于此事,朱由校心中早有打算,故此很快便是在暖阁内朝臣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做出了决断。
但很快,暖阁内便是响起了一道略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引得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皱眉不已。
放眼望去,只见得身着绯袍的户部左侍郎毕自严缓缓起身,脸上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惆怅。
陛下于永宁驻军,设置兵备道的想法固然是长远之计,但也要考虑现实不是?
如今的太仓库,哪里负担的起?
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苦涩难当的户部左侍郎毕自严终是硬着头皮,将心中想法宣之于口。
他虽是不通行伍,但也清楚朝廷于永宁驻军的意义之大,但太仓库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粮了。
难道,在永宁设立兵备道,也要靠天子的私房钱?
听得此话,首辅方从哲等人便是幽幽一叹,而兵部尚书王在晋则是紧握双拳,同样是愁容满面。
这便是朝廷每逢战乱,便愿意征召土司的原因所在,毕竟这些土司们随同作战,并不需要朝廷负担其军费开支。
出乎暖阁内所有群臣的预料,对于这个最为\"焦灼\"的问题,案牍后的天子竟是没有露出丝毫为难之色,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一般,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户部左侍郎毕自严突然惊声尖叫道,眼中的慌乱更甚。
自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回京师之后,他便是详细调查了永宁宣抚司在过去十数年向朝廷缴纳赋税的情况,并且从中意识到奢崇明\"拥兵自重\"的原因所在。
正因如此,在奢崇明起兵之后,方才有数万夷人慕名来投,乃至于所向披靡,兵临成都府。
难道天子是打算继续保持奢崇明昔日定下的赋税,对当地夷人采取高压统治?
此举势必会进一步激化朝廷与当地夷人之间的矛盾呐!
陛下此举,有待商榷呐!
他实在想不到,面前的天子该如何解决这个令他都有些焦头烂额的问题。
无视了毕自严愈发不解的眼神,朱由校脸上的笑容更甚,下意识看向窗外,意有所指的说道。
很显然,朱由校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能够让毕自严满意,只是未等他出声追问,便觉得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的臂膀。
下一秒,兵部尚书王晋沙哑的声音便在其耳畔旁响起:\"成都,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