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溪县衙。
令人稍微有些不安的寂静中,一名夷人士卒匆匆闯入了官厅中,朝着上首的罗乾象禀报道,其脸上满是惊喜和意外!
如若真的促成此事,他们这些人非但不是犯上作乱的叛军,反倒是\"迷途知返\"的功臣,未来一片光明。
听得此话,于上首闭眼假寐的罗乾象似是如释重负一般,赶忙急切回应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将贵客请进来!
事关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即便镇定如他,也难以保持足够的冷静。
少许,官厅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刚刚说话的夷人士卒去而复返,其身后还跟着一名瞧上去不过二十余岁,身着白甲的军将。
近乎于下意识的,案牍后的罗乾象便打算起身相迎,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但当他瞧见来人面容如此年轻的时候,心中却是升起一丝警惕,怔怔愣在原地。
按照戏文中的剧情,招安不都是由文官出面吗?官府为何派来了一名武将,并且如此年轻?
眼见得这汉人武将只身一人,却敢在官厅内大放厥词,在场的夷人将校们纷纷怒目而视,唯有罗乾象面无表情,迟迟不发一语,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良久,罗乾象微微摆手,止住了身旁将校们不忿的呼喝,转而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汉人,同时右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刀柄。
听闻来人自报家门,罗乾象的眉头便是一挑,眼眸中同样涌现了些许寒意。
虽说如今的大梁已是穷途末路,但他罗乾象好歹也是梁王麾下最为倚重的军将,这纳溪县城也驻扎着千余名狼兵。
他的地位,岂是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军将能够比拟的?
官府有些过于盛气凌人了,竟然派了这么一个\"刺头\"前来与他共商\"改换门庭\"之事?
毕竟,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眼前军将脸上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蔑视乃是发自内心,而非为了后续的谈判,故意在装腔作势。
啪!
身着白甲的年轻武将自怀中掏出一枚堪合,直接在罗乾象错愕的眼神中,将其扔到了案牍上。
尽管官厅内尽是凶神恶煞的永宁叛军,但马祥麟的脸上却是瞧不出半点惧色,反倒是充斥着狂热。
天子厚待他们秦家,试问似眼下这般深入敌营,刀尖舔血的紧要差事,除了他马祥麟之外,还有谁人能够替代?
简单瞥了一眼手中的堪合之后,罗乾象便是迅速收起了心中之前的不满和轻视,转而满脸凝重的低喃了一句。
至于刚刚还向马祥麟怒目而视的夷人军将们则是不断吞咽着口水,眼眸中满是忌惮和惊恐。
难怪此人拥有如此胆识,只身一人便敢至此。
原来这身着白甲的武将,便是大名鼎鼎的石柱宣慰使之子,因为惯使一杆长枪,享有小马超之名的马祥麟。
尽管罗乾象已是主动释放善意,但马祥麟脸上仍是没有半点表情,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吩咐道。
闻言,罗乾象的脸上便是露出了一丝为难,心中更是充斥着不满。
他的确有心向朝廷投诚不假,但如今奢崇明麾下叛军可是有两三万人,就凭他手中的这些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马祥麟这是压根没有给他活路呐!
兴许是察觉到了眼前夷人军将脸上的异样,马祥麟转而淡淡道:\"本将的三千白杆军距离纳溪县已然不足十里,三省总理鲁将军日前也赶到了重庆府,随时可出兵泸州。
哗!
此话一出,官厅中的夷人将校们顿时大惊失色,窸窸窣窣的私语声不绝于耳,只觉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
马祥麟麾下尚有三千白杆军,正在城外十里虎视眈眈?
本来他还做着接替奢崇明,成为新任永宁宣抚使的美梦,但瞧马祥麟强硬的态度,莫说宣抚使之职,只怕连一个土知州都当不成。
不过是群无心恋战的残兵败将罢了,居然还敢高高在上,桀骜不驯?
如若眼前的马祥麟所言为真,朝廷最新委任的三省总理已是到了重庆府,世代坐镇云南的黔国公也亲自到了曲靖府督战,只怕这四川的局势会急转而下,他们这些人存在的价值也会越来越低。
幽静的官厅中,马祥麟清冷的声音铿锵有力,于在场夷人将校的耳畔旁响起,也令罗乾象的眼神游离不定。
这参将的品秩虽与宣抚使大致相同,但后者世袭罔替,乃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前者则是由朝廷委任的军将。
看样子,官府是不打算在战后继续设立\"永宁宣抚司\",而是准备将其改土归流了。
参将就参将,总比在叙州府外兵败而亡的\"太子\"奢寅强。
随着耳畔旁次第响起的呼喝声,马祥麟的脸上也终是露出了一抹欣慰之色,旋即扭头看向重庆府。
算算时间,姗姗来迟的三省总理鲁钦也应当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