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
今日偏阴,距离叙州府城约莫六百余里的成都府上方穹顶低垂,雾蒙蒙的云层连成一片,瞧上去大雨将至。
城外,本是星罗棋布的村寨早已人去楼空,就连郁郁葱葱的林木也被砍伐一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味道。
此时空旷的平原外,入目尽是残肢断臂,猩红的鲜血早已浸透了众人脚下的土壤。
辰时三刻,日头缓缓升起,将阳光挥洒至天地间的每一寸角落,但这不算强烈的晨曦却并没有令成都府城头的官兵们感受到半点温暖,反倒是加剧其心中的冷寂。
因为连日以来的功伐,城头上的火炮们早已不堪重负,沦为了笨重的废铜烂铁,被提前发掘的壕沟也早已如履平地,没有半点威胁可言。
除此之外,本是高耸的成都府外也堆砌了大量一人多高的夯土,瞧上去随时可以一跃而上,抵达成都府的城头。
将目光投向城外,距离成都府五里的夷人营地中,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喧嚣声,紧闭的辕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道黑色身影鱼贯而出,目光残忍的盯着千疮百孔的成都府城。
虽说大军已是陆续出现了不少的伤亡,但相比较人困马乏的成都府,仍是牢牢掌控着战场的主动权。
而四门紧闭的成都府,在这些狼兵的衬托下,也显得有些渺小,于空中瑟瑟发抖。
明黄色的日月军旗之下,四川左布政使朱燮元负手而立,左右两侧分别是四川总兵林兆鼎以及石柱宣慰使秦良玉,至于往日在城头上\"喧哗\"的文官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毕竟前些时日的战事中,这些文官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堪,虽说无人临阵脱逃,但也难以起到以身作则的效果。
为了不动摇城中军民百姓的士气,在与四川巡抚徐可求简单的商议过后,朱燮元便将这些同僚改派他用,不再亲临战场。
自从她率兵赶到之后,城外的永宁叛军便一扫之前围而不攻的架势,力求能够在短时间内拿下成都府。
呼。
闻听耳畔旁响起的声音,手臂上仍包扎着绷带的四川总兵林兆鼎便是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浓浓的忌惮之色。
此前秦良玉已是有言在先,朝廷短时间内当不会有援军驰援成都府,如若永宁叛军不计代价,只怕自己脚下的成都府又将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早先时候,来势汹汹的奢崇明都奈何不了成都府,遑论如今城中又多了数千名骁勇善战的白杆军?
他们坚信,在布政使朱燮元及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等人的率领下,今日定然能够像往常一样,如愿击溃城外阵型早已\"稀薄\"了不少的永宁叛军。
已是整整十多天过去了,自己仍是没有收到来自于叙州府的只言片语,更别提像往常一样,收到自己长子亲笔书写的书信。
如若不是与叙州府接壤的泸州仍然在他们永宁奢氏的控制中,并且时不时便有骑士赶来,只怕他早已心生退意。
不管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仍是升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阴冷的眸子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为了出其不意的拿下眼前这座城池,他们刻意在过去几天的时间里,命令麾下大军强攻眼前的北城门,但背地里却是另有图谋。
今日若是能够拿下眼前的成都府,他们大梁便将彻底在四川站稳脚跟,并且可以眺望整个西南。
此刻,烟尘滚滚的军阵中也是传来了阵阵哗然声,只见得十余辆张牙舞爪的\"盾车\"被重新推至阵前。
因为将成都府外林木砍伐一空的缘故,一架架粗制滥造的云梯及盾车也被临时赶制而出。
只是相比较之前被官兵炮火炸毁的盾车,这批临时赶制而出的\"残次品\"肉眼可见的粗糙了许多,有的甚至还在不断掉落着零件,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奢崇明的心情。
哐当!
眼瞅着儿郎们的情绪已是被逐渐调动起来,奢崇明猛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声嘶力竭的呼喝道:\"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