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好在如今正值六旬下旬,纵使入夜之后,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丝毫没有凉意。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便是靠在城墙脚下和衣而睡,但迟迟没有睡意的那黑却是盯着不远处漆黑的城门想入非非。
迈步进入于丹山脚下重新修筑的永宁城,其中规模最为恢弘,依山而建的建筑便是所谓的\"宣抚司衙门\",此时依旧灯火通明,于黑夜里显得格格不入。
署衙深处的官厅中,角落处熊熊燃烧的火盆在驱散黑夜的同时,其噼里啪啦的声响也为寂静的黑夜增添了一分窒息感。
放眼望去,官厅的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刃以及残存着血渍的甲胄,装饰陈设与当下大明最为流行的风格迥异,瞧上去颇为诡异。
此时官厅的中央赫然端坐着一位粗豪壮汉,身穿夷人传统服饰,腰间挎着长刀,一脸桀骜的微眯着眼睛。
而在另一侧,则是坐着一位神情颇为跳脱的年轻人,面容与上首的粗豪壮汉有三分相似。
半晌,近乎于神经质般的狞笑声于黝黑的黑夜中响起,粗豪壮汉脸上的刀疤也是随之剧烈抖动着。
自己的阿爸本就在族中大权在握,如今唯一有能力威胁到他们父子地位的\"奢世续\"已然在成都府病亡,从此永宁便是他们父子的天下了!
他奢崇明不仅是叔父奢效忠的亲侄子,还是自己父亲的\"嫡长子\",在奢崇周那病秧子暴毙之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继承人。
可恨奢世续那老妇人执迷不悟,将奢崇周病故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始终不肯交出\"宣抚使印信\"并承认他的地位,甚至还趁他领兵外出之际,搬到了成都府,寻求明廷的庇护。
但最后换来了什么?廷天子,一句不轻不重的\"嘉奖\"罢了。
虽说他们永宁距离辽镇足有数千里之遥,但近些年随着女真建奴的崛起,其\"过往经历\"也渐渐被人所熟知。
原来如今在辽镇如日中天,公然建国称汗,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的女真建奴在数十年前还不过是一支仰仗大明鼻息而存在的寻常部落,族中青壮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万人。
但相比较之下,他们永宁奢氏在这片土地上传承了数百年不止,并且在\"播州之乱\"过后得以迅速壮大,族中儿郎皆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
更要紧的是,四川土司林立,环境比之辽镇要复杂百倍,但官兵们却是疏于操练,军备松弛,毫无战斗力可言。
届时,这大好河山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呐!
呼!
听得此话,奢崇明的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漆黑的眸子中涌现出浓浓的不甘和怨恨。
对于麾下骁勇善战的狼兵,奢崇明心中有着足够的自信,全然没有将设立于他们\"永宁宣抚司\"西北方向的泸州卫及永宁卫放在眼中。
放眼整个西南,唯一能让他奢崇明忌惮的,便是同为土司的石柱秦家,以及其麾下的\"白杆军\"。
漆黑的夜色中,奢崇明放肆的狞笑声悠悠回荡,并顺着夜间凛冽的寒风,缓缓飘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