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
春寒料峭过后的京畿之地已是渐渐有了一丝燥热,虽然天色才刚刚大亮,但空气中的暑意便扑面而来。
空旷的皇极殿皇城上,身着绯袍的兵部尚书王在晋正在几名小内侍毕恭毕敬的簇拥下,大步朝着位于内廷的乾清宫而去。
兴许是身上的朝服有些厚重,兵部尚书的额头处已是隐隐渗出了汗珠,令其本就忐忑的心情愈发烦闷。
前后不过十余天的功夫,朝中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令人惊诧不已。
曾被视为东林骨干的吏部给事中阮大铖公然\"改换门庭\",直接弹劾由东林大佬邹元标亲自创建的\"首善书院\"违制私设,妄议朝政。
而后不待邹元标上书辩解,幽居于深宫中的天子便是绕过\"三法司\",直接乾纲独断,下令将首善书院予以查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好似一场倾盆大雨,狠狠的浇在朝中东林的心头之上,也顺势浇灭了其心中火热。
随后,天子便再次命吏部尚书周嘉谟主持\"廷议\",商讨蓟镇总督的出缺以及宗室出京就藩的事宜,并于\"廷议\"中推举徐光启担任礼部侍郎,毕懋康担任工部侍郎。
顷刻间,看似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占尽了上风的东林党便是功亏一篑,首辅方从哲反败为胜。
而作为这场政治博弈的始作俑者,礼部左侍郎孙慎行也以\"精力有限\"为由,于昨日向天子递交了辞表。
在天子的运筹帷幄之下,朝中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土崩瓦解,咄咄逼人的东林党再度铩羽而归。
可此等局面下,天子既没有授意首辅对\"失势\"的东林赶尽杀绝,也没有召见出身东林的\"帝师\"孙承宗以示平衡,反倒是出其不意的召见了自己这位兵部尚书。
想到这里,王在晋便是苦笑一声,心中百感交集。
难道说,天子真的打算以军中宿将代掌蓟镇,试图恢复国朝初年,武将掌权的局面?
才刚刚迈入乾清宫暖阁,心情五味杂陈的兵部尚书便是跪倒在地,朝着案牍后略有些消瘦的年轻天子叩首行礼。
时隔多日,四川巡抚徐可求的奏本,再度被摆放在他的案牍上,其内容依旧是与永宁奢氏有关。
若是依着时间来推算,这两封奏本相差的间隔,满打满算不过十天。
这些蛮夷土司,除却诸如石柱秦家这等\"满门忠烈\"的特殊存在之外,余下皆是些虎视眈眈的野心家,岂会如此\"好心\"?
一时间,兵部尚书虽是猜不透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的真实想法,但也能够隐隐约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接连两封来自川中的奏本,已然彻底为朱由校敲响了警钟,令他不得不未雨绸缪。
至于所谓的护送童老将军回川,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天子的真实目的,还是为了提防在川中虎视眈眈的永宁奢氏。
但朝廷在刚刚于辽镇取得大捷,令如日中天的建奴女真功败垂成,如此情况下,一向左右摇摆的土司们还敢犯上作乱?
望着天子一脸凝重的模样,兵部尚书王在晋心中满是惊疑。
嘶。
对于麾下兵部郎中洪承畴的升迁,王在晋这位兵部尚书自是有所耳闻,彼时他还因洪承畴被发配出京,从此仕途黯淡而叹息不已。
但此时听闻天子的提醒,他猛然意识到,天子莫不是早就在防备永宁奢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