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阁臣韩爌面红耳赤,下意识想要出声反驳的时候,一道略有些迟疑的声音便在众人的耳畔旁响起,也引起了朱由校的主意。
放眼望去,说话之人居然是一向寡言少语的詹事府左庶子,孙承宗。
若是放在万历年间,天子不问政事,朝中又因为党争而乌烟瘴气的时候,似祖大寿这等边陲将校或许还存在着拥兵自重的可能。
但如今圣天子在位,倾巢而出的女真鞑子又刚刚无功而退,短时间内再无兴兵来犯的可能,正是整饬行伍的最佳时机。
生性谨慎的他只想着求稳,尽量保持辽东现有的局势,以免此前付出的诸多努力前功尽弃。
但听了王在晋的分析之后,他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担忧,究竟有多么可笑。
与王在晋这位兵部尚书相比,自己对辽东的态度还是过于\"保守了\"。
毕竟祖家世代居住于辽东,乃是广宁城中毫无争议的\"地头蛇\",并且握有辽东七成以上的骑兵,确实不好轻举妄动。
这位年逾七旬的老臣,仍在为大明兢兢业业,燃烧着生命中所剩不多的光辉。
此话一出,气氛稍有些剑拔弩张的乾清宫暖阁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兵部尚书王在晋也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不似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如今年逾六旬的李如柏早已褪去了年轻时的戾气和峥嵘,也没有了拥兵自重的精力和底气。
相比较之下,吏部天官的这番言论倒是最为稳重的\"折中\"之法。
大势所趋之下,即便东阁大学士韩爌忧心天子如此\"霸道\"会导致辽东局势失衡,却也无力反驳,只得不情不愿的躬身应是,心道天子的威势愈发足了。
可令在场所有朝臣没有想的是,案牍后的天子并没有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反倒是出其不意的说道:\"日前熊卿家曾向朕请饷,于辽镇选拔精锐操练野战精锐\"
尽管朱由校也相信,经历了岁月洗礼的李如柏早已\"洗心革面\",不似年轻时那般飞扬跋扈,应不至于\"拥兵自重\",但李家于辽东行伍的影响力甚至超过祖家,朱由校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另一方面,朱由校此举也是为了从根本上杜绝边陲将校\"听调不听宣\"的局面。
他必须要将这支尚在萌芽之中的精锐骑兵,牢牢握在手中,以免重蹈原本历史上的覆辙。
在整饬了京营之后,天子终是将手伸到了千里之外的辽镇。
在场之人谁不知晓,神枢营武臣满桂乃是天子亲自提拔的心腹武将,并且与辽镇当地的诸多势力毫无牵连,只听从朱由校一人的命令。
但当其瞧向天子那双不容置疑的眸子后,涌至喉咙处的千言万语便是被重新咽了回去。
天子对他可是有知遇之恩呐!
及至内阁首辅方从哲以及吏部尚书周嘉谟等朝臣反应过来的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已然开始了\"奋笔疾书\"。
见状,诸位朝臣们纷纷露出了一抹苦笑,天子这是早有预谋呐。
自古以来,天子提升皇权及自身威严最有效的方式莫过于亲征大婚以及战功。
这场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战事,天子虽是没有亲自参与,但上至经略熊廷弼,下至驰援辽镇的李如柏等将校均是天子亲自提拔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