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广宁城。
随着日头高高升起,身着甲胄的广宁游击祖大寿在例行公事般,于城头巡视一番过后,便在诸多将士敬畏的眼神中,大步迈回了位于城池正中的府邸。
在诸多貌美婢女的伺候下,祖大寿志得意满的卸去身上沉重的甲胄,优哉游哉的行至正堂中央。
自幼与他一同长大,样貌也有些许相近的本家堂弟祖大乐已然在此等候多时。
自从昨日清晨,军中夜不收突然回禀发现女真建奴的踪迹之后,广宁城便是紧急戒严。
但因事发突然,仍有不少分布于广宁城外诸多村寨中的百姓们来不及撤离,沦为了建奴的刀下亡魂。
曾经人烟稠密的村寨已是化作人间炼狱,冲天的火光足足持续了一个昼夜,入目皆是焦土。
他们祖家好歹于辽东立足两百余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焉能因为城外数千建奴便自乱阵脚。
他只知晓,以他们祖家在辽东的势力,随时可以召集驻扎在宁远卫及锦州卫的铁骑,将广宁城外数千\"孤军深入\"的女真鞑子给剿了。
此话一出,祖大乐便是一滞,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兄长如此\"冷血\",全然不顾全大局,并无视巡抚薛国用的命令。
自努尔哈赤建国称汗以来,莫说似莽古尔泰这等位高权重的和硕贝勒,就连隶属于旗主麾下的牛录额真,都不曾出现过阵斩的情况。
倘若他们能够将城外建奴全歼,并且生擒女真三贝勒莽古尔泰,这该是何等的滔天之功?
届时,纵使朝廷忌惮他们祖家于辽东的势力,但碍于大局考虑,估摸着也会封赏眼前的堂兄\"广宁总兵\"一职,说不定他能捞个副总兵当当。
听闻居然是女真三贝勒莽古尔泰领兵亲至,祖大寿的脸上也是露出一抹心动之色,下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这莽古尔泰的分量,可不是寻常建奴能够比拟的。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莽古尔泰在女真国内的身份,可是相当于他们大明的皇子了。
但很快,随着呼吸渐渐趋于平稳,祖大寿在祖大乐有些失望的眼神中,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建奴以齐射见长,且士气正旺。
辽东总兵的官职固然令人垂涎,但对于他们祖家而言,却是并没有太多实际性的好处。
当然,若是城中的巡抚大人允诺他们祖家数十万两饷银,待到沈阳城外的女真建奴人困马乏之际,他倒是也能领兵出城。
如若城中巡抚还是那眼高手低,贪生怕死的王化贞也就罢了,他们随意寻些由头便能将其搪塞过去。
可新任广宁巡抚薛国用老成持重,岂会轻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对于自己堂弟的低喃,踌躇满志的祖大寿只是冷冷一笑,全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不提他们祖家于辽东扎根二百余年,名下田产商铺遍布整个辽东,稍有些风吹草动都可令得辽镇风声鹤唳,光是驻扎在宁远卫及锦州卫的数千铁骑,便足以令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建奴来势汹汹,沈阳城岌岌可危,但他们广宁不也一样进退两难吗?广宁城外的数千建奴不是在\"示敌以弱\",引诱他们主动出城野战?
作为广宁游击,他有必要,也有责任护持城中的军民百姓。
至于朝廷战后是否会追究?祖大寿脸上的不屑之色更甚。
此役过后,辽东经略熊廷弼就算大难不死,力保沈阳城不失,其麾下的辽东军也会伤亡殆尽,朝廷焉敢对付手握重兵的自己?
半个时辰过后,数十名精锐铁骑自广宁城疾驰而出,直奔沈阳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但不知城外建奴是疏于防范,亦或者有意为之,竟是眼睁睁望着这十余名精锐铁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