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长春宫中,面色惨白的代世子朱鼎渭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但其脸上的不安和惊慌却是愈发浓郁。
听闻此话,老太监便是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不然奴婢焉敢打扰代王殿下的清梦\"
以他在宫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寻常琐事可不值得他亲自出面。
身后有天子撑腰的魏忠贤并不打算继续与失魂落魄的代世子朱鼎渭做些无谓的口舌之争,索性直接了当的说道:\"奴婢也不瞒王爷,就在咱们说话的当口,朝廷的铁骑已然抵达张家口城外。
言罢,老太监魏忠贤便是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眼前瞧上去垂垂老矣,实则精神抖擞的代王朱鼐钧,全然没有理会面色大变的代世子朱鼎渭。
近些时日,依着东厂及锦衣卫的调查,自幼袭爵的代王朱鼐钧虽是因身体原因及老年丧子等多重打击之下,导致心灰意冷,于前几年将府中大权拱手让给了自己的长子朱鼎渭。
但大同旅蒙商人及张家口堡晋商通敌卖国的这条\"产业链\"可不是短短几年内便能够形成的。
或许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京师勋贵借着职务之便,由旅蒙商人牵线搭桥,将京营士卒所用军械物资以次充好,暗中售卖至辽东建奴是近些年方才出现的情况。
但若是说眼前的代王朱鼐钧对大同城中旅蒙商人借着\"互市\"的由头,与塞外蒙古部落暗中贸易之事一无所知的话,便有些自欺欺人了。
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就算是宣大总督崔景荣及大同总兵杨肇基这两位\"局外人\",也能够敏锐的感受到,眼前这丑态百出的代世子朱鼎渭十有八九与\"通敌案\"脱不开关系。
但隐隐约约间,彼此对峙的御马监提督太监魏忠贤及沉默不语的代王朱鼐钧,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在代世子朱鼎渭歇斯底里的哭嚎声中,迟迟不发一语的老代王朱鼐钧终是有了反应,其浑浊的眸子骤然涌现了些许光亮,死死盯着眼前若有所思的老太监,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话音刚落,代表天子而来的老太监魏忠贤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一般,不置可否的拱手道:\"王爷言重了\"
呼。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凛风顺着半开的窗柩,吹进了长春宫中,使得角落处摆放的火盆以及桌案上的烛火均是为之摇晃,代王朱鼐钧的脸色也是随之阴晴不定。
事实上,早在朱鼐钧于睡梦中醒来,被贴身太监告知宣大总督崔景荣及大同总兵杨肇基携手深夜进府的时候,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朱鼐钧便隐隐有了些许预感。
事实上,作为自幼袭爵的老代王朱鼐钧,其手段远非常人能够想象,朱鼐钧仍以属于自己的方式,暗中控制着代王府。
在这个过程中,他自是发现了自己长子朱鼎渭利欲熏心之下,竟在城中旅蒙商人的一步步引导下,将代王府诸多见不得光的生意\"发扬光大\",直接做到了辽东。
但因为各种各样的考虑,代王朱鼐钧始终未曾出面加以干涉,只是默默注视着自己长子的一举一动。
这位年过七旬的宗室藩王,或许早就料到了事情终究会有败露的一天
听得此话,本是瘫软在地,像是已然接受\"现实\"的代世子朱鼎渭猛然来了精神,满脸兴奋的盯着朱鼐钧。
虎毒尚且不食子。
自己虽然自幼与父王关系生疏,甚至还在掌权之后\"软禁\"了自己的父王,但在生死存亡之下,自己的父王还是愿意伸以援手。
另一边,老太监魏忠贤则是瞬间隐去了嘴角的假笑,眼神冰冷的盯着眼前的代王。
他本以为这朱鼐钧应当是个聪明人,但看来却是他有些想多了。
就在魏忠贤下定决心,即将发难的时候,老代王沙哑的声音便于长春宫中再度响起。
顷刻间,魏忠贤的气势为之一滞,宫殿内的空气也好似窒息一般。
言罢,也不待殿中代世子朱鼎渭有何反应,在魏忠贤的眼神示意下,始终默默立于宫殿角落处的东厂番子们便是一拥而上,将不断挣扎的代世子朱鼎渭拖出了宫殿。
在朱鼎渭离去之后,长春宫的空气中隐隐出现了些许尿骚味。
他知晓,此时的魏忠贤乃是代表着紫禁城中的天子向他训话,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将直接决定着他个人的命运,甚至代王府的命运。
他这位货真价实的代王,也要付出应有的代价,但就是不知晓紫禁城的天子会如何处置自己。
事实上,若非朱由校继位时日尚短,且接连得罪了朝中东林及京师勋贵,并且顾虑到宗室藩王通敌影响过于恶劣,代王朱鼐钧应当是与代世子朱鼐钧一样的下场。
好死不如赖活着。
以他的身份,就算是被削去代王之位,在这代王府中依旧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甚至等他亡故之后,自己其余的儿子袭爵之后,说不定还能向朝廷请奏,恢复他的王爵身份。
此等旧例,在历史上曾发生多次。
即便侥幸活着到了凤阳,也是生不如死。
这凤阳高墙或许对于食不果腹的低阶宗室们而言是一种解脱,但对于他们这等常年身居高位的宗室亲王,则是\"人间炼狱\",谈之色变。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过问代世子朱鼎渭的情况。
反正朱鼎渭不想体面,自然有的是人帮他体面。
元年腊月,代世子鼎渭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