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色尚未大亮,稀薄的晨雾尚且笼罩在京营驻地上方,但神枢营左掖武臣满桂已是身披甲胄,领着几名心腹校尉,开始于营地梭巡。
他因为性格火爆,说话耿直的缘故,向来不被上官所喜,虽说在\"萨尔浒之战\"过后,被兵部左侍郎杨镐于狱中举荐,但在关系错综复杂的京营中,本就不善于人际交往的满桂反倒不如昔日在边军时痛快,处处受到上官和袍泽排挤。
但就在他心灰意冷,甚至打算随波逐流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却是突然转动。
旋即次日清晨,天子便令他于豹房觐见,并随同检阅宫中禁军,举手投足间俨然将他当做心腹武臣对待。
天子如此礼遇,自是令满桂心神激荡,每日天不亮便亲自梭巡营地,整饬行伍。
如若放在平常,纵然以满桂在军中的威望,如此严苛的操练也会在军中引起不少怨言。
但如今神枢营左掖的将士们皆是知晓,自家将主圣眷正浓,简在帝心,自是不会在此等细枝末节上计较太多。
未等神枢营左掖武臣满桂于营地梭巡太久,便见得几名昨夜负责值守的心腹兵丁簇拥着一位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袍之中的壮汉迎面而来。
见状,满桂眉头便是一皱,有些不满的训斥道:\"放肆,军营重地,岂容身份不明者随意走动?己平日里终日自诩\"治军有方\",眼前一幕实在是令他对眼前的几名心腹怒其不争。
如若不是来人出示了锦衣卫腰牌,且声称奉圣谕而来,他们焉敢不经请示,便私自带人进营。
作为行伍出身的武将,他对于这些锦衣卫缇骑一向没有太多好感,毕竟这京营中便有不少走了锦衣卫关系,而塞进来的士卒。
李若琏,顺天府上林苑番育署人,自幼习武并略通文墨,因武举屡试不中,遂投身锦衣卫,瞧上去三十出头。
待到眼前锦衣卫千户自报家门之后,满桂脸上的戒备及不满稍有收敛,倒是其身后的心腹校尉们眼神彼此交汇,呼吸急促。
这御马监提督可是毫无争议的宫中大裆,天子心腹,自家将主若是能够得到其赏识和提携,对于日后的仕途定然大有裨益。
随着武举屡试不中,他也渐渐熄灭了心中关于\"决战疆场,马革裹尸\"的野望,转而将全部精力用于锦衣卫。
言罢,李若琏便是拱手作别,毫不犹豫的朝着来时方向而去,只留下满桂及其心腹愣在原地,表情皆是有些凝重。
抚宁侯朱国弼,恭顺侯吴汝胤,这二人对于京营的影响力自是不用多说,在如此敏感的当口,却依旧深夜齐聚成国公府
难道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们,真要借机生事不成?
五军营驻地。
逆着头顶刚刚升起不久的日头,几名身着甲胄的武将罕见的没有\"前呼后拥\",而是在周遭士卒敬畏的眼神中,不约而同的位于行至营地正中的营帐。
见营帐中人到的差不多了,坐在首位的武将便是摆了摆手,屏退帐中亲兵,神色冷凝的朝着在场众人说道:\"诸位,侯爷的意思,尔等都清楚了吧\"其沙哑的声音中不掺杂一丝感情,听上去很是凄厉。
以他们这些人在军中的权势和地位,暗中散播些流言蜚语,并在必要关头蛊惑些\"倒霉蛋\"哗变实在是易如反掌,没有丝毫难度可言。
旁人不说,至少他的父祖生前便不止一次干过此事,每一次都能在事后获得不菲的收益。
尽管朝廷拨下来的军饷大多进了他们这些人和背后勋贵的腰包,但上首武将脸上却是没有半点异色,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闻声,上首武将的表情有所缓解,但仍不忘叮嘱道:\"神枢营那边,也要小心看着才是,千万别出了差错。
听说近些时日好像还进宫,得了天子的召见,倒是神气的很。
旋即,营帐中便是响起了各式各样的附和声,使得营帐中的气氛很是热切。
见状,坐在上首的武将终是彻底放下心来,并率先举起桌案上摆放的酒盅,朝着众人点头示意之后,方才将其一饮而尽。
刚刚说话的几人皆是神枢营武臣,若是有他们从旁掣肘,料想满桂仅凭一己之力,定然难以扭转局势,误不了侯爷的安排。
谈笑间,外间已是天光大亮,但低垂的穹顶仍是被乌云所笼罩,瞧上去好似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