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鸦雀无声。
随行的锦衣卫缇骑及军中将校均是面面相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所有人都感受到朱由校身上散发出的不满。
一时间,众人耳畔旁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及校场中若有若无的战马嘶鸣声,在悠悠回荡。
苦笑一声,心中酸涩的御马监掌印便是跪倒在朱由校身前:\"奴婢办事不利,还请陛下责罚\"
事实上,他继任御马监掌印太监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为了能够凑出眼前这等局面,可谓是\"求爷爷,告奶奶\",已然算是尽心办事了。
哗!
此话一出,在场的锦衣卫缇骑及始终沉默不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愕然的盯着校场中不知所措的士卒们。
校场中的这些士卒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千人,如若依着宣德年间的编制来看,岂不是\"缺额\"高达五成?
这历年被贪墨的军饷,究竟去了哪里?
众人不敢深想,只是怔怔盯着不远处的大明天子。
见朱由校仍是没有做声,心中发苦的魏忠贤犹豫片刻,终是拱手涩声说道:\"敢叫陛下知晓,户部发饷不足五成,军中又有占役\"此时的御马监掌印好似被人抽去全部力气,浑浊的眸子中再没有半点神采。
嗯?
听闻户部发饷不足五成,朱由校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这魏忠贤兢兢业业伺候他多年,自是不敢在如此敏感的问题上撒谎。
如此说来,这腾骧四卫破落至此,除了人尽皆知的\"废弛\"情况外,还有户部在暗中充当幕后推手?
转念一想,朱由校的脸上便是露出了些许恍然之色。
自土木堡之战过后,军权便被收归兵部,外朝的大臣们自是不会眼睁睁望着天子手中握有一支禁军而无动于衷。
倘若追根溯源,作为天子亲军的腾骧四卫落到此番境地,御极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怕是难辞其咎。
见朱由校的神情不似作假,御马监掌印与身后几位武将小心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便是试探着回应道。
可话刚出口,魏忠贤便是隐隐有些后悔,毕竟自己的这些要求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自武宗皇帝龙驭宾天之后,外朝的大臣们便开始逐步削弱天子的\"军权\",几十年的时间下来,腾骧四卫半数发放军饷,早已是心照不宣的惯例。
这对于本就处境堪忧的天子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但出乎魏忠贤的预料,眼前面容有些清瘦的天子,听了他提出的条件之后,并没有知难而退,稍作沉吟之后,便主动指示:\"军中占役必须解决,老弱病残者也需要清退淘汰。
言罢,朱由校又朝着身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叮嘱道:\"大伴,待会回宫之后,你遣人与骆卿家知会一声,锦衣卫也要一并整饬。
听得此话,老太监便是下意识看向不远处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骆养性。
难道天子真的决心整顿行伍?这数十年的积弊,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扭转的?
司礼监掌印心中思绪万千,眼中泛起了些许惊忧之色。
没有在意身旁心腹大伴及诸多锦衣卫缇骑脸上的异样,大明天子朱由校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校场中的数千\"残兵败将\",叫人不知其心中所想。
御极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除了无心理会政事之外,另一个为人诟病的毛病便是\"贪财\"。
因此,纵使泰昌皇帝在登基之后,便是接连两次下旨由内帑出钱,犒赏九边重镇的将士,补齐历年所拖欠的军饷,拢共花费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但留给朱由校的内帑仍有不少\"盈余\"。
如今的大明,终归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兴许是没有朱由校的决心竟然如此之大,无论是御马监掌印,亦或者高台上的诸位武将,均是瞠目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直至司礼监掌印轻咳提醒之后,如梦初醒的众将校方才反应过来,其欣喜若狂的山呼声也在高台炸响:\"多谢陛下!
腾骧四卫颓败至此,他们这些因在各地边镇立了功,方才被选拔进京的将校着实痛心不已,但苦于人微言轻,始终无能为力。
如今听闻天子有意重镇腾骧四卫,自是满心欢喜,激动异常。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诸多校尉,也在高声呼喝,将朱由校的\"圣旨\"层层传递下去。
只片刻,人影绰绰的校场便如一阵狂风掠过,诸多早已对现实麻木的士卒脸上均是露出了错愕之色。
随即,地动山摇的欢呼声便于校场中炸响,引得在空中盘旋的几只飞鸟都是哀鸣一声,四处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