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丹尘咬着牙，眼中满是决然。
“不。”
丹阳子摇头，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丹尘仅剩的右肩上。
“你得留下。”
“保护好她。”
丹阳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
“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带着她，带着剩下的弟子，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不要想着报仇，只要活下去。”
丹尘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嘴唇开合，却吐不出一个字。
“答应我。”丹阳子凝视着他。
“是。”丹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丹阳子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松开手，最后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山洞内。
那个在火光下静坐的，他此生唯一的牵挂与骄傲。
那道身影，纤弱，却又无比倔强。
他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慈爱与不舍。
但，也只是一眼。
下一刻，他再没有任何犹豫，毅然转身。
身影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再无踪迹。
第二天清晨。
丹芸下意识地看向父亲常在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
“师叔祖呢？”
“师叔祖不见了！”
其他的弟子也很快发现了异常，整个山洞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丹尘沉默地走了过来。
他将一封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信，递到了丹芸面前。
“师叔祖走了。”
丹芸接过那封信，入手微凉。
她缓缓展开。
信纸上，没有长篇大论的嘱托，也没有肝肠寸断的离别。
只有八个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父爱如山，勿念，盼归。”
丹芸握着那封信。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信纸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叠好，贴身收起。
丹尘将丹阳子的决定，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众人。
山洞里寂静无声。
玄陨禁区
轮回圣泉
没有人再抱有任何希望。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
丹阳子离开后的第一个夜晚，丹芸便察觉到了不对。
那股盘踞在她本源深处的灰色气流，陡然变得狂暴起来。
原本缓慢蚕食着她生命力的奇毒，在这一刻。
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冲刷着她身体里的每一寸生机。
丹阳子留下的那些珍贵无比的延寿灵丹，效果开始急剧下降。
起初，一枚丹药还能为她换来三五日的喘息之机。
可仅仅过了半个月，当丹芸吞下最后一瓶中的最后一枚丹药时。
那股温和的药力在她体内仅仅盘旋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那汹涌的灰色气流彻底吞噬。
所有的丹药，都耗尽了。
彻底失效了。
从那一刻起，丹芸的生命，便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她的头发，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所有的光泽与色彩。
第一天，花白。
第三天，灰白。
不过短短五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山洞的缝隙照在她身上时。
丹尘和其余的弟子们，看到的是一头如雪般的苍白长发。
那一头白发，不带一丝杂色，在昏暗的山洞中，散发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凄美。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团生命之火，正在快速地黯淡，快速地熄灭。
大限，己至。
继续逃亡，己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在丹尘的带领下，这支残破的队伍，找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瀑布。
穿过冰冷的水幕，后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山洞，潮湿而安静。
他们决定，在这里停下。
或许，这里就是所有人的终点。
山洞外，水潭清澈见底。
丹芸独自一人坐在潭边，宽大的斗篷也无法完全遮掩住那一头白发。
她伸出手，轻轻拨动着冰凉的潭水，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那张同样苍白，却依旧绝美的脸。
她的神情，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不甘，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轻松，且释然。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正在飞速流逝。
但她不再恐惧。
也不再悲伤。
丹神谷的覆灭，老祖的陨落，父亲的离去，同门的惨死
一幕幕血色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却再也无法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恨，己经刻入了骨髓。
痛，也早己麻木。
当死亡真正降临之时，剩下的，竟只有一种解脱。
她缓缓回过头，看向不远处那道默默守护着她的身影。
丹尘就站在那里，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
他那张原本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悲戚与心痛。
他看着丹芸的白发，看着她那毫无生气的侧脸，紧紧地握着拳，却什么也做不了。
看到他的眼神，丹芸笑了。
那是自丹神谷覆灭以来，她露出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笑容，凄美，却又灿烂得让人心碎。
“丹尘。”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虚弱，却又清晰地传入了丹尘的耳中。
“你们走吧。”
这句话让丹尘浑身一震。
他冲了过来，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慌而微微颤抖。
“小姑奶奶！你你别说傻话！”
他语无伦次，眼中满是哀求，
“师叔祖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带着轮回圣泉回来的！你再撑一撑，求求你，再撑一撑！”
其他的弟子们也被惊动，纷纷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神情。
“是啊，小姑奶奶！”
“师叔祖一定会回来的！”
丹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等不到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状况，她的本源，己经彻底枯竭。
与其在这无尽的躲藏中，在这虚无缥缈的希望里，无声无息地凋零。
不如
在最灿烂的烈火中，迎来终结！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却无比坚定。
山间的风，吹过水潭。
掀起她的斗篷，那满头的白发在风中狂舞。
配合着她那苍白绝美的容颜。
宛若一位即将羽化的月下神女，带着决绝的孤傲。
她的目光扫过丹尘，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幸存的同门。
“我这一生，生于丹神谷，是丹神谷的丹芸。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女，受万千宠爱，集万般荣光于一身。”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家会没了，亲人会惨死，同门会流尽鲜血。”
“也从未想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我们敬仰的人族领袖。”
她眼中那死寂般的平静，在这一刻，终于被一缕极致的锋芒所取代！
“但丹神谷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祖的血，不能白流！”
“天机道人，我杀不了。”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但他的走狗！”
“我能杀多少，便杀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