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行动?あの二人が?」
(——分别行动?那两个人吗?)
青色知更鸟扑棱着翅膀,发出急促而细致的鸣叫,将下方战场的最新动向报告给高踞于时钟台上的主人。
这份情报让始终保持着冷静的魔女少女,心中首次泛起了稍许不易察觉的不安(ふあん)的涟漪。
他们似乎正各自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移动。
游乐园的居民(魔力造物)们正在全力追击那名目击者少年,照这个势头下去,再有几分钟就能成功抓到他并彻底“处理”掉。
「……どういうこと?追ってるのは本当にあいつなのか?まさか青子の変装じゃあるまいな?」
(……怎么回事?追的那个真是他吗?不会是青子假扮的吧?)
有珠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低声自语道。这不符合青子的作风,她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保护目标。
「キィッ!キキッ!」
知更鸟立刻耸动着羽毛,发出不满的尖锐鸣叫,仿佛在抗议主人对它侦察能力的质疑。
自己亲眼看到的绝不可能弄错!
向着中央广场方向疾驰而来的是苍崎青子本人那炽热如火的魔力气息,而向着过山车那片复杂区域跑过去的,分明就是那个散发着山野气息的呆小子!
至于那两个灵异题材撰稿人姐妹,则似乎跟随着草十郎的方向,但存在感微弱。
「ということは、青子は彼を见舍てた?……そんな単纯ならいいのだが」
(这么说,青子丢下他了?……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有珠轻轻摇头,将那个过于简单的可能性否决。
她了解青子,那家伙的固执超乎想象。
她完全无视了水野姐妹的存在,仿佛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尘埃,继续追问关键点:
「ダンプティはまだ彼に付いているか?」
(蛋男爵(dupty)还在跟着他吗?)
知更鸟立刻自信满满地用力点头,小脑袋都快要点出残影了。
如果是其他鸟类就算了,但夜视能力极强的自己,即使从这里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位正在从事高危活动的冤大头少爷!
毕竟——那家伙现在可是爬到了相当高的地方!在众多低矮的童话造物中,如同灯塔般显眼!
「ダンプティの様子は?」
(蛋男爵(dupty)怎么样了?)
有珠继续冷静地询问细节。
知更鸟又发出一连串细微而富有节奏的鸣叫,模仿着某种吟唱般的韵律,然后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
有珠听完汇报,心下思忖:
「……最後まで咏唱を続けているのか?灭多にいないこんなにおかしな奴と出会えたのは、それもまた楽しと言うか?」
(……要吟唱到最后吗?难得碰到一次这么好玩的呆子,它是这么说的?)
hupty dupty(ハンプティ?ダンプティ),那个灰色的蛋形使魔,其规则是在捕捉对象移开目光的瞬间落下并爆炸的定时炸弹(じていばくだん)。
如果对象好好地、持续地监视着它,则它无法落下,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是个挺“绅士”的“童话怪物”。
但是在混乱的战场上,没有比它更烦人、更牵扯精力的东西了。
「……ふむ、ただ目を离さないだけではダンプティからは逃れられない。表面の诗が完成しさえすれば、”门”は开かれる。
彼がどこへ逃げようとも、ダンプティはすぐに决着をつけるだろう」
(……嗯,光是不移开视线是无法逃离蛋男爵(dupty)的。
只要表面的诗一完成,门就会打开。不论他逃到哪,蛋男爵(dupty)很快就能结束。)
跑到哪里都一样。在这个游乐园——
不,只要斯纳克(snark)还没有被破坏,这个由它主导的结界(けっかい)就依然存在,那个少年就无法真正逃脱。
那现在需要注意的,就是青子这边的动向了。
红口白牙说要保护那个少年的她,此刻不去支援,反而朝着中央广场跑来,究竟是想去哪?想做什么?
「……ここにじっとしていては、彼女の动向を掌握できまい」
(……光是待在这里,没法掌握她的动向吧。)
有珠轻声自语,无视了在一旁拍打羽毛、宣告自己存在感的知更鸟。
她缓缓站起身,黑色的衣裙如同夜幕流淌,深邃的目光环视着脚下这片光怪陆离、逐渐完全活化的游乐园。
ft snark(フラットスナーク)马上就要发育完成了。
和其他那些便宜的、“量产的玩具”相比,它是从根本上就不同的怪物。
对久远寺有珠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贵重的三个主力使魔中的一个。
「……ええ、任せたわよスナーク。青子が谛めない限り、あなたも手を缓める必要はない」
(……是的,交给你了斯纳克。只要青子没有放弃,你就不必收手。)
少女没有动,但她的意志已经传递了出去。
与桥の巨人(はしのきょじん)(bridge giant)、毒爪蜥蜴(どくそうとかげ)(poison cw lizard)拥有同样久远历史,位列至高的ploy之一的月之油ft snark(フラットスナーク)。
由于它的名号与能力,使这件事可以完全放心地交给它。
「だが忘れないで、これはただのゲーム(游び)よ。胜负が决したら、私の元へ戻ってきなさい」
(但是不要忘了,这只是一个游戏(玩耍)。一旦分出了胜败,就回到我这里来。)
「————————————」
然而,主人的话语似乎被弥漫的、带着欢快恶意的魔力之雾当成了耳旁风。
雾气翻滚着,发出无声的、嘲弄般的尖啸。
……有珠也知道它很可能没听进去。
毕竟ft snark(フラットスナーク)本就是玩具(ploy)中最可恶、最低俗的小丑之王。
败者就去死,悲剧就要凄惨到让人看不下去。
财产啊生命啊全都输给垃圾,如果不是完美的、彻底的破产,就无法从中感觉到极致的快乐。
这就是它的本质。
「————————————」
似乎在冷笑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郁和模糊,隔绝了更多的视线。
没错,怎么对待失败的对手都不过分,那正是国王大人的特权。
斯纳克(snark)从不会抑制自己那贪婪而残忍的欲望。
毕竟——
不管主人再怎么出声提醒,再怎么强调礼仪良好,再怎么要求光明正大,这边可是连一丁点遵守的意思都没有。
它只为自己的“乐趣”而存在。
……
距离地面大概四十米的高空。
向着游乐园中心延伸的、锈迹斑斑却异常坚固的过山车骨架之上,一个渺小的人影正慎之又慎地、一点点地确认着自己每一次的落脚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
静希草十郎极力压抑住自己狂野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
他知道,如今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和声响,都可能成为导致失足坠落的致命阻碍。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但眼神却异常专注,仍旧向着轨道更高、更末端的位置艰难前进。
他冒险向下俯瞰了一眼。
下方,原本是乘坐过山车的场地那里,此刻已经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烤面包人(パンマン)!它们如同等待喂食的雏鸟,无数双空洞的眼睛向上望着。
在入口处跑来跑去的它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加着数量。
那众多高举着的、僵硬的手臂,远远看去,竟像是在为爬上轨道的草十郎“加油助威”一般——当然,喊的肯定是“快点掉下来”之类的倒彩。
至于水野姐妹,则按照计划,偷偷躲在了过山车设施下方一个废弃的售票亭里。
她们紧紧靠在一处背光的、相对安全的角落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毕竟现在外面几乎全是一群躁动不安的面包人!
但是好在,它们现在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过山车轨道上那如同明亮灯泡一般显眼、正被蛋男爵紧紧跟随的静希草十郎吸引走了。
或者说,它们的创造者——久远寺有珠——根本不在意她们两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有珠目前的心思完全专注于和苍崎青子的这场博弈之中。
在她看来,游戏结束后,要清理掉这两个惹得自己大大不快的“灵异题材撰稿人”,不过是吹口气的工夫而已。
如果苍崎青子真的执意要把这两个麻烦的“普通人”都保下来,那恐怕就真的要触及有珠的底线,导致两人彻底决裂了。
此时,高处。
「……助かった。连中、高所は苦手なんだな」
(……帮大忙了。那帮家伙,看来拿高处没办法呢。)
草十郎稍微松了口气。
当然,他自己也极度不适应这令人眩晕的高度,但比起在平地被那帮凶暴的面包人大军包围起来,眼下这种情况说不定还稍微好一点。
但这只是暂时的安慰。
天知道后面这些诡异的童话造物会不会再次进化,比如长出能螺旋升天的螺旋桨什么的?
不过就目前来说,锲而不舍追着他来到这高空的,似乎就只有那个安静漂浮着、不断发出“卡其卡其”读秒声的灰色的蛋而已。
草十郎强迫自己大大地、深深地吸了一口高空冰冷稀薄的空气之后——
少年便微微向前弯腰,降低重心,继续沿着那看似无限向上延伸、通往未知风险的过山车轨道,向上攀登。
这样就离地四十八米了。
相当于十六层楼房的高度。
(咝——……!)
强风如同无形的手,猛烈地拉扯着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物。
人类本质上是恐惧高处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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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到了这种能让人清晰联想到“就这样掉落下去”的惨烈画面的场所,膝盖就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起来。
警戒死亡的本能会在脑海里疯狂尖叫,催促着立刻回归到安全的地面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凭人力徒手攀登过山车的轨道,这已经超越了笑话的范畴,直接进入了幻想的领域(或者说作死的领域)。
气压的变化和强劲的侧风都在持续造成妨碍。
从本能深处传来的终止劝告,逐渐麻痹的手脚,急剧衰竭的体力,开始因缺氧和恐惧而混乱的思维……
即使身上系着救生索(实际上并没有),再往上爬哪怕仅仅五米,所能想到的也只剩下“恐怖”这两个字。
再加上,头顶还有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时限爆弾(じげんばくだん)在愉快地读着秒,这简直是一场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疯狂的死亡游戏。
静希草十郎在这一刻简直化身传奇抗压王。
「——よし、あと少しで顶上だ——」
(——好了,还差一点就到头了——)
草十郎努力将精神上的负担暂且抛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状态的平衡上。
他不停地默念着鼓励自己的话语,继续向上前进。
跑到疲劳至极的脚步,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以及发软打颤的膝盖。
青子之前硬要说“草十郎那边不会有危险”,但实际上,没有比拖着一副极度疲劳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进行高危作业更危险的事了!
「……待てよ、逆に言えば、俺が疲れてても何とかなるってことか、苍崎はそう思ってるんだな」
(……等一下,反过来说,就算我累了也能想办法完成,苍崎是这么觉得的吧。)
草十郎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内心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勇气。
他甚至抬起头,看着那个呼哇呼哇飘在自己斜上方、人畜无害般的灰色蛋,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却又带着点豁达的笑容。
「やることなすこと、ほんと无茶苦茶だよ」
(做的这些事,真是太乱来了。)
高空的风声呼啸,仿佛在回应他的低语。
他的独舞,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