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孙秀,这个他认定要共度一生的女人,爹娘会喜欢吗?种种思绪交织,让他激动的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概。
快艇的速度慢了下来,“到了。”阿祥的手下说道。
踏上坚实土地的那一刻,赵长胜和孙秀都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故乡的空气灌满肺叶。虽然此处的空气与对岸并无太大不同,但他们却真切地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激动。
“东子,以后咱们再聚。我们先去车站,一刻也等不了了!”赵长胜转身对刘东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
刘东理解地点点头,拎着自己那几个价值不菲的购物袋跳上岸:“快去吧,路上小心。”
赵长胜和孙秀用力点头,随即提起那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一分钟也不愿耽搁,小跑着融入了岸边的夜色。
他们计划先回滇南,再回赵长胜的老家。失踪几年,如今不仅突然归来,还领回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让爹娘看看,光是想象二老惊喜的表情,就足以驱散所有疲惫,让脚步更加轻快。
刘东目送他们消失,这才提着东西,转身走向家的方向。
夜已深沉,街道寂静。远远地,就看到他和刘南房间的窗户透出一点昏黄温暖的光晕——那是他和刘南卧室的床头灯。果然,如他所料,刘南知道他今晚回来,特意为他留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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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东和刘南二人南下的这几天,对刘老爷子而言,生活并未有多大的影响。
院子里那几盆精心伺候的月季照旧开着,收音机里准时响起的京剧唱腔也一日未曾间断。
平素刘南在家时,固然细心周到,但她若不在,自然有雇佣的保姆张姨按时上门,负责一日三餐,打扫庭院,将老爷子照料得妥妥帖帖。
几十年风浪闯过,老爷子早已习惯了生活的各种状态,儿女各有前程,他乐得清静,也从不将担忧或挂念轻易表露在脸上。
但孙女婚期将至,他还是给刘震林两口子打了个电话。之后老爷子握着话筒,略一沉吟,手指又拨通了另一个长途号码。那是远在甘肃的二儿子的电话。
二儿子刘震河是甘省某高炮旅的副政委,一家四口都在兰城生活,平时只有老爷子生日或者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一次。
电话接通,传来二儿子那带着西北口音的粗犷嗓音。老爷子简短的告知刘南的婚期二儿子在那边连连应声,又问了几句老爷子的身体。
通话时间不长,临挂断前,老爷子随口问起孙女的近况,电话那头传来二儿子爽朗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笑声:“都好着呢!俩丫头片子,皮实得很!”
放下电话,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刘老爷子靠在藤椅里,目光缓缓扫过墙上那张有些年头的全家福。照片上,他和老伴端坐中间,身后站着两个儿子,两家各有两个小女娃,当时都笑得灿烂。
刘家二代本来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算是枝繁叶茂,但女娃十几岁的时候一场重病离世。可到了第三代,老大老二两家,偏偏都生了两个女儿,硬是没能再添一个带把的。
想起刚才二儿子那声“丫头片子”,老爷子心里头说不上是失望,只是一种沉甸甸的、绵延了多年的怅然,像角落里积年的灰尘,拂不去,也懒得再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