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吃谷种(1 / 1)

雍王在怀远县开设粥棚、赈济灾民的消息,如同久旱后第一声的惊雷,迅速传遍了岭南的土地,也唤醒了无数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灵魂。

最初七八日,施粥点前那绝望死寂的气氛,渐渐被一种微弱的生机取代。

来领粥的灾民们,脸上不再只有麻木和青灰,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眼眸里重新有了一丝光亮,排队时也不再是摇摇欲坠,而是能勉强站稳,甚至偶尔能听到孩童细弱的嬉闹声。

热粥下肚,暖了肠胃,更暖了那颗几乎冻僵的心。

“雍王仁德”的念叨声,开始在各处粥棚和难民营地间流传。

看到这一幕,周于渊心头的重压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清晰——施粥只能救急,不能救命根。

岭南要活过来,必须重新长出粮食。

“不能再等了。”他对宋清越和陆师爷道,“必须尽快让灾民复耕。宋姑娘,你之前说岭南可种两季稻,如今夏日,可还赶得及晚稻?”

宋清越肯定地点头:“王爷,岭南气候湿热,无霜期长,现在正是抢种晚稻的好时候。

只要谷种及时,抓紧整地插秧,秋后就有希望收一季粮食,哪怕产量不高,也能大大缓解粮荒。”

“好!”周于渊当即决断,“尚武,你亲自带人,持本王手令和银票,快马加鞭前往江南,采购耐旱早熟、适合岭南的稻种!越多越好!”

“末将领命!”尚武毫不耽搁,当日便点齐精干人手,携带重金南下。

等待谷种的日子里,宋清越也没闲着。

她结合现代农学种植经验,开始编写简易的“晚稻抢种指南”,并让陆师爷找人誊抄。点强调了几点:

“谷种领回去,不能直接下地。要先‘浸种’,用清水浸泡一天一夜,中间换水,漂去空瘪的谷粒。

然后‘催芽’,捞出沥干,用湿布包裹,放在温暖通风处,每天淋温水保持湿润,等谷粒露出白白的小芽尖,大概米粒长,就可以播种了。这样出芽齐,苗也壮。”

“整地要抓紧,尽量深耕,把土块打碎耙平。如果地太干,要引水或挑水润田,但也不能太涝。”

“播种时,可以采用‘撒播’或‘点播’。撒播省工但用种多,点播费工但节省谷种,苗也均匀。

行距株距不能太密,要给稻苗留出生长空间。插秧的话,最好等秧苗长到四五十高……”

她讲解得深入浅出,还找来沙盘和稻杆演示。

周于渊让陆师爷组织了一些识字的胥吏和灾民中看起来稳重的老者来学习,准备让他们作为“技术指导”,分散到各乡里去传播。

十日后,尚武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身后是几十辆满载着麻袋的马车。

饱满的稻谷种子,在阳光下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光芒。

“王爷,幸不辱命!购得上好早熟籼稻谷种八百石!”尚武复命。

周于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陆先生,立刻拟告示:凡怀远县及周边愿耕种之灾民,每户可凭户籍或里正担保,至县衙指定地点登记,领取谷种三斤!宋姑娘,发放时,务必将那种植要点再三告知!”

告示一出,怀远县内外再次轰动。

领粥是活下去,领谷种则是有了未来的盼头!

登记点前排起了更长、却更充满希望的队伍。

宋清越带着云岫和几个临时找来的妇人,一边分发谷种,一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浸种、催芽、整地的要领,还将抄写好的简易指南附赠。

领到谷种的灾民,如同捧着珍宝,千恩万谢地离去。

看着这一幕,周于渊和宋清越心中都升起一丝慰藉。种子下去了,希望就在泥土里孕育。

然而,美好的愿景很快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雍王施粥、发种的消息越传越广,如同磁石般吸引了整个岭南境内乃至邻省更偏远地区的流民。

怀远县城内外,灾民数量以惊人的速度膨胀,早已超出了最初预计。

粥棚前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每日消耗的粮食数字让陆师爷记账的手都在颤抖。

周于渊从王府带出的银钱,如同流水般花了出去,用于不断从外地购粮,但仍然是入不敷出。

粮价因需求暴增而飞涨,购粮变得越来越艰难,运粮车队也时常面临各种意外和风险。

粥,开始变得稀薄。

分量,也开始被严格限定。

有些边缘的粥点,因为粮食未能及时运到,而不得不暂时关闭。失望和恐慌的情绪,在灾民中重新蔓延。

更让周于渊震怒和心寒的事情发生了。

开始有巡逻的兵士和下乡指导耕种的胥吏回报,发现不少领了谷种的灾民,并没有按照指导去浸种催芽,更没有整地播种。

而是……将那些承载着未来希望的谷种,直接磨碎,掺入野菜或草根,煮成了糊糊,吃掉了!

“混账!!”县衙大堂内,周于渊听完禀报,气得一掌拍在案几上,笔墨纸砚震跳起来。

“那是种子!是秋收的希望!他们……他们竟敢!”

宋清越站在一旁,脸色也极为难看,但她比周于渊多了几分理解背后的绝望。

“王爷息怒……他们,怕是实在饿得撑不到稻子成熟那天了。”

领到三斤谷种,按照宋清越的高产方法精心种植,悉心照料,到秋后或许能收获二三十斤稻谷。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投入劳力,中间还不能有任何天灾人祸。

可对于很多灾民来说,他们领到的每日粥饭已经难以果腹,家中或许还有奄奄一息的老人孩子,那三斤实实在在、可以立刻下肚的谷子,就成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未来太远,饿死在当下却近在眼前。

“立刻派人严查!再有敢吃谷种者,严惩不贷!”周于渊怒道。

“王爷,”宋清越拦住他,声音沉重,“堵不如疏。严惩只会让灾民更加恐慌,甚至可能引发骚乱。他们吃谷种,归根结底是因为看不到短期的活路。我们的粥,供不上了。”

周于渊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颓然坐回椅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钱财将尽,购粮艰难,灾民源源不断,发下的种子被吃掉……一环扣一环,仿佛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要将他,将整个岭南拖入更深的深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加沉重。

宋清越看着周于渊阴郁的侧脸,又想到自己那还没影儿的一万两黄金,心里也暗自着急:“这样下去可不行,别说建设岭南了,连稳住局面都难,我的万两黄金肯定要泡汤!得想个法子,打破这个死循环……”

岭南的困境,如同一个复杂的绳结,单靠施粥和发种,似乎只是越缠越紧。

必须找到那个关键的线头,才能解开这绝望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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