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做事,不能不给好处,萧悦要是有自己的熟练骑兵,无论如何也不会委托何李二人去侦察敌情。
达成了一致,何伦和李恽赶回去布置,王玄也要回家拾掇,没一会就走了。
只留下萧悦与裴妃。
裴妃突然精气神一垮,就如紧绷的弦断了似的,叹了口气道:“小郎君有几分把握撤退至广成苑?”
萧悦不假思索道:“十成。”
“呃?”
裴妃一怔,但还是道:“小郎君先别把话说满,若事不济呢?”
萧悦默然半晌,轻声道:“我会奉王妃与世子逃往建邺,琅玡王虽有异志,但王妃于他有大恩,理当图报,王妃和世子可得一世富贵。”
四年前,在推动司马睿移镇建邺的决策中,裴妃起了关键作用,促使司马越首肯。
裴妃也是默然,好一会才道:“若真走到这一步,我会向琅玡王举荐于你。”
“不会走到这一步,王妃要信我!”
萧悦认真的看向裴妃,目光清澈,满含着真挚,孺慕,以及几分赤果果的侵略意味。
“恩!”
裴妃心弦微颤,点了点头。
萧悦突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尤豫再三,才嗫嗫嚅嚅道:“今后王妃称呼我时,能否把郎君前面那个小字去掉?”
“这……”
裴妃怔怔看着萧悦,俏面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酡红,又掩嘴噗嗤一笑。
这一笑,顿时鲜花绽放,萧悦都收不回眼了。
“依你便是!”
裴妃的眸光中,有了些许潋滟,还有些狭促,轻声道。
“唤一声来听听?”
萧悦得寸进尺。
“郎君!”
裴妃白了一眼过去,轻唤了声。
“我还想听!”
萧悦贪心地笑道。
“郎君!”
裴妃狠狠一眼瞪去,声音变大了许多,明摆着要发作了。
萧悦也知适可而止,毕竟裴妃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得慢慢突破心防。
于是站起来道:“仆还得料理军务,王妃若无他事,仆就告辞了。”
“恩!”
裴妃点了点头,稍有迟疑,还是起身,敛衽施了一礼道:“郎君保重!”
萧悦心底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情绪,甜甜的,又带着些酸涩,就仿佛一名温柔的妻子在淳淳叮嘱即将出远门的夫郎。
完球!
别没攫取到美人芳心,先把自己整进去了。
“诺!”
随即躬身一礼,转身而去。
……
弘训宫!
王景风、王惠风与羊献容相对而坐。
二女一本正经地分析着时局,又郑重告之,裴妃不会放弃羊献容,会把她一起带走,巴拉巴拉一大堆。
“噗嗤!”
羊献容掩嘴一笑:“琅玡王氏的门第不比闻喜裴氏低,那裴妙灵虽是东海王妃,可你们俩,一个曾是前太子妃,另一个是贾谧之妻,又怎会为裴妙灵效力?”
“是啊!”
王景风如后知后觉般的尖叫。
王惠风却是道:“是萧郎劝我的,能做些事情,也极好的,更何况家父生死不明,作为王家的女儿,总要分担家里的重任。”
羊献容眸光黯淡下来。
琅玡王氏、泰山羊氏,曾经是何等的显赫?
可眼下呢?
皆已衰败。
即便闻喜裴氏还勉强撑着架子,却也在与刘汉的周旋中,如履薄冰,稍有疏忽,便是灭族大祸。
羊献容就觉得讽刺的很,曾经的高门贵女,如今已朝不保夕。
更绝的是,她自己,裴妃、王景风与王惠风都成了寡妇,一个两个,尚好说,现实却是个个如此。
一个朝廷,连高门贵女都护不住,这样的朝廷要之何用?
‘呵,国朝四大寡妇,可笑!’
羊献容暗暗冷笑一声,就想到了闾阖门下,那个挥舞手臂大声喊叫的少年。
她在萧悦眼里,读出了坚韧不拨的光辉,以新练不足半月之兵,竟拼掉了襄城公主的府卫,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力挽狂澜吧。
‘裴妙灵真是好福气呢!’
羊献容又暗暗叹了口气,便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各家劝说,如何?”
“恩,有惠皇后出面,当起事半功倍之效!”
王景风重重点头。
王惠风却是有些为难,毕竟羊献容的身份搁在那儿,不过转念一想,大晋朝就如一栋破房子,随随便便一脚就能踹散架,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既然惠皇后愿意,自是再好不过!”
王惠风站了起来,微微一笑。
羊献容稍作整拾,便带着两个宫女随王景风王惠风离去。
还未出宫门,几名护卫就拦了过来,其中一人道:“外间混乱,请惠皇后回宫,勿要为难末将!”
羊献容俏面一寒,哼道:“难道你们要阻我出宫?”
“上命在此,末将不敢违命!”
那护卫拱手施礼。
羊献容拧起了眉心。
上回是裴妃请她,护卫不敢得罪裴妃,她才能出宫透透气,而这次,只是王景风王惠风姊妹,分量比之裴妃差的不止一筹半筹。
“屠将军能否帮惠皇后出宫?”
王惠风却是向外唤道。
“末将领命!”
屠虎大声应诺,就领着二十名锦衣卫,跨跨跨奔入宫中。
在挑选人手上,他没有私心,他清楚这是萧悦对他的考验,因此除了忠心,更多考虑的是形态与武艺。
这二十人,即便是少年,也身材高大。
“尔等何人?弘训宫岂可轻入?”
那护卫色厉内荏地喝道。
屠虎站出来道:“我乃东海王国军中尉司马及下军将军萧郎麾下锦衣卫指挥使屠虎,现奉王家女郎之命,特来接惠皇后出宫!”
羊献容瞠目结舌,还别说,虽然只有二十人,却个个凶神恶煞,气势上,远远胜过数十弘训宫守卫。
“铮铮铮!”
屠虎又向后施了个眼色,顿时,抽刀出鞘声不绝。
护卫们本能的退后了几步。
屠虎哈哈笑道:“瞧那娘们儿样,看守女流有什么意思,不如跟着我们,投了萧郎,将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岂不快哉,也免得白瞎了一身好武艺!”
那领头的护卫心头不快,却缺了拨刀对恃的勇气,勉强笑道:“君莫要使我等为难了,我等职责在身,若真欲奉惠皇后出行,但随行便是!”
屠虎笑容转冷道:“什么职责在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原来都是洛阳中军的人,被贬黜后才来看守弘训宫,难道诸君甘心看一辈子的大门?
一身好武艺不能一展所长,学了又有什么用?
再者,如今什么世道,还不知道吗?良禽择木而栖,萧郎屡战屡胜,放着这么好的明主不投,非得赖在破船上不走,待到将来船沉,悔之晚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