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在冰天雪地里追虎，五人起初都穿着白大褂。
但折腾这两天，尤其是昨夜烟熏火燎，白大褂都成了黑大褂。
黑大褂在风中鼓荡，陈武门快速翻过山头，持枪沿山脊下坡。
陈武门断定，那老虎离此不远。
原因很简单：它无法获取食物，没有能量补充，必定要趴下休息。
以它现在的状态，陈武门确信，一旦趴下就再也起不来，甚至可能昨夜就已经冻死。
想到这里，陈武门脚步更快，一步紧似一步。
忽然，前方一棵倒木拦路。看那倒木是棵小腿粗细的水曲柳，陈武门放慢脚步，皱起眉头。
这倒木横在山脊上，明显是用来阻拦跑山人的。
因为跑山人走山路，通常都是沿着山脊行进。
"炸子？"
还没走到树前，陈武门就认出了地上的标记。
他眉头紧锁，伸手摸了摸旁边留下的脚印，判断这脚印不超过一天。
虎脚印向南坡绕树而过，人的脚印也往那边去。
陈武门一看，顿感不妙。
他知道老虎是奔着炸子去了。
饿了两天的老虎见到炸子，岂能不咬？
若老虎真被炸子炸死，这功劳该怎么算？
一时间，陈武门心念电转，甚至想自己先过去。
如果虎真被炸死，就想办法把炸伤改成枪伤。
但思忖片刻，陈武门长叹一声，转身朝山顶开了一枪，招呼张恒飞等人过来。
以陈武门的本事，作假并非难事。
但他担心如果虎没碰炸子，而是往别处去了，自己去追虎时，张恒飞他们分不清脚印，沿着下炸子人的足迹过去，万一触到炸子就坏了。
陈武门这人虽重名利，但此时此刻，他果断选择等待打虎队同行。
陈武门开枪前，打虎队正在艰难攀爬。
队长张恒飞不断给队员打气。
"哎呦我的天！"
杨顺叹道，"张哥，别催了，我小腿肚子直哆嗦。"
"就你事多！"
张恒飞换了个方式激励他，"你看人家老陈，比咱们岁数都大，走起来虎虎生风！"
"张哥，咱能跟人家比吗？"
吴蒙也叫苦，"人家在这地方，三天两天往山上跑！"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四人以为陈武门打到老虎了，顿时像打了鸡血般向山顶冲去。
而开完枪的陈武门，从兜里掏出烟盒，取出最后一支石林烟刚叼在嘴上，还没来得及划火柴，就听山下也有人开枪了。
这一枪是刘洪打的。
他们听见山上枪响，怕贸然上去被误伤，于是鸣枪示警。
听到枪声的陈武门一愣，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别在耳后，随即朝天又开一枪。
这时山下也传来枪声。
"坏了！"
陈武门心里咯噔一下，朝下喊道："喂是不是下炸子的？"
他的声音随风飘下，夹杂着山风回音，有些变调，林峰等人一时没听出是谁。
而且林峰他们也没喊话回应，因为他们已经到了陷阱前。
看到那里躺着一只虎，走在最前头的王铁柱嗷嗷叫着就要往前冲，被林峰喝止。
随后，林峰、刘洪端枪上前。
他们上山的这面不是地枪的射击方向，前方有障碍物阻挡，必须绕过去才能看见陷阱。
绕行时，林峰、刘洪都打起十二分警惕。
但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倒在冰血中的老虎。
没错，是冰血。
被炸中枪后，虎血浸透了身下的雪，但很快凝结成冰碴，最后完全冻住。
林峰见状，真以为大仇得报，兴冲冲地跑过去。
见林峰往前跑，刘洪、王铁柱等人急忙跟上。
到了近前，虽然老虎已死，但王铁柱举枪就要鞭尸。
"柱子！"
林峰喝住他，歪头看着老虎那条断腿。
半自动子弹直接打碎了老虎的小腿，导致一只虎爪脱落。
见老虎缺了一只爪子，众人都很惊讶。
但到现在，谁都没想到这只虎并非他们要找的那只。
"哎呦我艹！"
刘洪皱起眉头，惊讶道，"这是谁啊？这么厉害？打中两枪！"
"怎么是两枪？"
林峰闻言，忙转到老虎脊背那侧，只见背上有一道深沟，显然是子弹擦过的痕迹。
"我艹！"
王铁柱也惊叹，"这是谁打的？"
那天他们赶到狗群与东北虎交战处时，先是林峰开枪惊走了老虎，然后林峰、刘洪、王铁柱朝着老虎消失的方向乱枪齐发。
当时他们打完连弹痕都没查看，因为连虎影子都没瞄着，怎么可能打中？
"哎呀！"
崔三运往上一指，"不会是山上那人打的吧？"
"不像！"刘洪摇头，"咱们在这片转悠两天了，又是放炮又是什么的，没见有人来。"
说完这话，刘洪蹲下身，伸手按按老虎断腿处，起身道："看着不像新伤。"
"不对啊？"
刘洪又疑惑道，"咱们前天还跟它照过面呢！"
"哎呦！"
王铁柱眼睛一亮，喜道，"会不会是咱们那天乱枪扫射，碰巧打中的？"
"也有可能！"
张雨生在一旁附和。
却见林峰摇头道："不可能。那天咱们追过去，没见到血迹啊。"
说着林峰一指老虎断爪处，"这腿都断了，得流多少血？"
"啧！"刘洪左右张望，"这人挺厉害啊，能是谁呢？"
就在这时，山上又传来喊声："下面有人啊！"
那人下山时，身体刮擦树枝发出声响。
这时候必须表明身份，否则下面谁端枪来一梭子就麻烦了。
"嗯？"
这声音随风飘下难免变调，林峰听着只觉得耳熟。
"下来吧！"林峰大声喊道，"你谁啊？"
风是往下刮的，但来人离他们已经很近，听到林峰原声，当即应道："我是陈武门啊！”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身着黑色布褂的陈武门提着钢枪从山坡上走来。
林峰他们穿的都是厚棉袄或棉大衣，唯独陈武门外面罩着件布大褂。
山风将大褂吹得猎猎作响，那被烟火熏黑的布料在风中翻飞。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如鸟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陈武门，林峰等人都有些惊愕。
陈武门瞥了眼地上已无生息的猛虎，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