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辈跑山人常说，但凡有大型野猪群出没的地方，就会出现它的身影。
它会不紧不慢地尾随猪群，隔三差五地抓只野猪果腹。
这群野猪就像是它放养的牲畜，而它，才是真正的赶猪人。
此刻林家东屋里，众人正围坐在一起吃卷饼。
昨天宴席剩了不少荤菜，但油水太大，大家都想吃点清淡的。
正好杨秀娟带来些绿豆芽，刘淑英就泡了粉条，用鸡蛋、豆芽和粉条炒了个合菜。
再配个土豆丝，加上大葱、大酱，就是一顿地道的东北卷饼宴。
东北人卷饼就爱多放菜，简简单单两样菜，一筷子一筷子往饼里夹，卷得比小孩胳膊还粗。
张嘴狠狠咬上一口，嚼几下再喝口热乎乎的苞米面粥，别提多舒坦了。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女人们坐在炕上开始裁剪布料。
这时，院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
林峰在西屋应了一声，抱着小猞猁往外走。
一出屋，就看见刘国明站在院门外。
"刘叔！"
林峰小跑着迎上去，快到门口时放慢脚步，"您走来的？"
这倒是稀奇，以往刘国明来都是赶着爬犁。
"没！"
刘国明笑着把胳膊往右一抬，"爬犁拴在老孙家门口呢。
"嗯？"
林峰一愣，伸脖往东边瞅了一眼，果然看见一架牛爬犁拴在孙家门口。
"刘叔，您去他家了？"
林峰纳闷，在他印象里刘国明从不和孙家人打交道。
"不是。"
刘国明压低声音，"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林峰皱眉，"找我您咋不"
话到一半，林峰忽然明白过来，回头看了眼正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的大黄，心里顿时了然。
"刘叔，那咱进屋吧。"
林峰问道，"您吃饭没？"
"不进屋了！"
刘国明摆手，"跟你说个事，说完就走。"
"嗯？咋这么急？"
林峰又问。
刘国明却不多纠缠，直截了当道："大阳沟上那帮猪挪窝了。"
"啊，往哪边去了？"
林峰并没多想。
冬天野猪觅食困难，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久留。
通常待不过十天，吃光附近的食物就会迁徙。
所以听说野猪群离开大阳沟，林峰只关心它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62林班那边去了！"
刘国明说，"我今天本想过去看看，谁知走到半道，一抬头就看见对面山坡上尘土飞扬。好大一群猪，得有三四十头，呼呼啦啦就往62那边跑。"
"那边"林峰眉头紧锁，在脑海里勾勒着那一带的地形。他记得大阳沟在58林班后身。
"峰啊！"
见林峰迟疑，刘国明问道，"咋的啦？"
林峰想了想，又问刘国明，"您确定是往62去了？"
"确定！"
刘国明点头，转身指着空气比划起来，"我从老砖窑那边过去的。"
说着，他右手食指从右往左滑动，"就看见那帮猪从那边往这边跑。"
看着刘国明的比划，林峰点点头，心里盘算着："58大班到62大班，少说也得二百里地了。"
想到这儿，林峰对刘国明道："行，刘叔，我明天就带狗上山！"
送走了刘国明，回到屋里依旧是热热闹闹。
男女老少有说有笑。
"老舅！"
林峰对刘洪说，"明天您跟我去吧？"
刘洪那俩舅哥今早回家了，所以他们一家四口又来了林家。
刘洪瞅了林峰一眼，把瓜子仁嗑进嘴里，皮往旁边桌上一扔，"去呗。"
"兄弟！"崔三运在旁边说道："我也去！"
"你不去我也叫你。"
林峰笑道。
崔三运又说道：“张大哥最近去不了，我们可以把他的那什么猪钩拿上。”
“行。”
林峰想了想点头道。
东北的冬天天短。
城里四点多就擦黑，山区天黑得更早，此时山里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而此时，运柴道上，一人赶着爬犁，鞭子不住地抽打着马匹。
这人穿着军绿色棉袄，头戴狗皮帽子，唇上胡须挂着冰碴。
再细看他脸上，斜着三道痕！
这是被家里的"母老虎"挠的。
他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回家探亲的罗三元。
罗三元在这边的愣场干活，自从刘三利死后跟刘家也没了来往。
最近发了工资，便拿着钱回家看望了一趟老母亲。
路过县城时，他给妈买了双棉鞋，给弟弟家孩子买了糕点、糖球，还扯了二尺布，想请弟妹给老娘做件新衣裳过年穿。
进屯后，罗三元直接把爬犁停在弟弟家院外。
看见罗三元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老母亲和弟弟一家都很高兴。
弟媳张罗饭菜，留罗三元在家吃饭。
这本是人之常情，别说亲兄弟了，就是屯亲吃顿饭也很平常。
可罗三元停爬犁时，被村里一个长舌妇看见了。
她见罗三元大包小包往弟弟家拿东西，转身就到罗三元家，把这事告诉了他媳妇。
于是等罗三元晚上回家时，媳妇就开始盘问。
其实这女人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钱挣得不容易，自己平时都舍不得花，如今丈夫给婆婆、小叔子家花了，虽然拦不住，但总得念叨几句吧？
有时候女人唠叨，只是为了发泄一下。
嘴上痛快了，心里就舒坦。
要是平时，罗三元也就忍了。
可今天他喝了酒，再加上有坏人教唆，脾气就上来了。
"说说说！没完啦？"
罗三元骂道，"我给我自个儿妈花俩钱咋的？瞅你那样儿，也就是我吧，换个人早给你打服了！"
"啥？"
他媳妇本来就有气，见罗三元骂骂咧咧，火气更大了，反问道，"你还想打我？我给你脸了？"
罗三元叫嚣道，"打你咋的？不是我说，媳妇打跑了，我老爷们儿再娶又能咋的？但我老妈，就这一个！"
罗三元这话一出口，他媳妇就不干了，两口子最后扭打在一起。
打架没好手，混乱中罗三元扇了媳妇两个耳光。
这两巴掌彻底激怒了女人，直接把罗三元挠了个满脸花。
夫妻打架，很少下这么重的手。
因为按老辈人的说法，男人在外干活是要露脸的，这张脸要是被挠花了，走到哪儿都丢人。
气愤之下，罗三元把媳妇痛打一顿，打得她连夜跑回了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