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林成功喊柳金顺吃饭,或者柳金顺招呼林成功到家喝酒,那都是客套话。
可今天,林家是必须得管饭的。
这是规矩!
但眼下林家全家都稳坐屋里,本该去做饭的林兰花、周慧谁也没动地方,都在那儿嗑瓜子唠嗑呢。
柳家人心里直犯嘀咕,不是他们差这顿饭,而是过礼男方家招待饭,这是必须的礼节。
要说林家瞧不起人,那瞧不起人还娶他们家闺女干啥?
而且都到过礼这一步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礼都过完了,林家没安排饭。
这年头,人们早饭吃得都早,总不能拖到晚饭点吧?
柳金顺看着桌上的瓜子、花生和小淘气糖,瓜子花生是香,小淘气也甜,可这也不能当饭吃啊!
柳金顺把目光投向张大娘,此时的张大娘也皱起了眉头。
张大娘心里也有点不痛快,她瞅了刘淑英一眼,只见刘淑英正给李翠云剥糖呢。
张大娘嘴角一撇,心想你刘淑英平时家里天天十来口人胡吃海喝,今天两家过礼,你倒不安排饭了?
这不闹呢吗?
这时候就显出有媒人的好处了。
柳家人不好意思开口,张大娘却朝林成功、刘淑英这边探了探头,唤道:“林哥、林嫂。”
“嗯?”
林成功、刘淑英齐齐一愣。
刘淑英忙在桌上抓了块糖,递给张大娘道:“妹子,吃块糖。”
“啊”
张大娘接过糖拿在手里,对林成功和刘淑英说:“林哥、林嫂,你看大伙都来了,咱是不是得张罗口饭吃啊?”
林成功被问得一怔,随即笑道:“那必须得张罗饭啊!”
说着,林成功朝柳金顺摊手,笑着对张大娘道:“我这亲家都来了,我必须得好好招待!”
“可不嘛!”
刘淑英在一旁接话,只见她手一挥,道:“必须好酒好菜!”
看到刘淑英这动作神态,李正鑫、李翠云兄妹四人都是一愣。
听两口子这么说,张大娘心里却不以为然。
林家外屋地收拾得倒是干净,可干净就意味着啥都没准备。
这都十二点多了,屋里二十来口人,总不能现煮面条吧?
于是,张大娘双手扶着炕桌,坐直身子笑道:“那林哥,我帮你们忙活忙活。”
“你忙活啥?”
林成功伸手按了下张大娘的胳膊肘,随即往窗外一指,道:“有人给咱做饭。”
“嗯?”
柳家众人闻言,纷纷伸长脖子向窗外望去。
只见林家院子里,两口大灶正冒着腾腾热气,锅前站着王东、王铁柱和张三元。
张三元是林峰打猎的领路人,林峰结婚他肯定少不了他。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刘淑英笑着对柳家人说:“咱们不自个儿做饭,那烟熏火燎的,是吧?咱们就消停地在屋唠嗑,等他们把饭菜都做好了,直接端上来就开饭。”
这副财主做派,震得柳家人一时无话。
张大娘虽见多识广,此刻也只能干笑一声,道:“这样好。”
“妹子,我知道你能喝二两。”
林成功给张大娘递了支烟,笑道:“一会儿哥得敬你一杯。”
“这酒我得喝!”
张大娘把烟拿在手里,等着林成功点烟,趁机表功道:“咱家孩子的事,我从来都放头一位。”
“我感觉张大娘那两下子也就一般般!”
此时王家西院屋里,王铁牛当着众人的面口出狂言。
“你可别瞎说!”
杨秀娟闻言脸色一变,抬手就给了王铁牛一巴掌,“你哥还指着人家呢!”
说完这句,她又补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你也得指着人家呢!”
这年头大家都以为青年男女这种相亲方式会一直延续下去,所以没人敢得罪媒人。
王铁牛这话要是传出去,张大娘不跟王家翻脸才怪。
王铁牛揉着胳膊,没敢吱声。
这时,王家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王铁柱拎着个喂得罗进来,对杨秀娟说:“妈,你看谁回来了?”
杨秀娟一愣,抬眼往王铁柱身后瞅,却只看见个喂得罗,没见着人。
等高大的王铁柱往旁边一闪身,才露出后面的张雨生。
“哎呀,小张!”
杨秀娟惊讶道,“你咋来了呢?”
张雨生闻言一笑,拎着喂得罗边走边说:“我媳妇这会睡着了,今天我兄弟过礼,我怎么也得帮一点忙!我搁山里抠了点鱼回来。”
“哎呦!”杨秀娟看王铁柱、张雨生各拎一个喂得罗,很是惊讶,“这可没少整啊?”
“哈哈哈”
张雨生哈哈一笑,“不多不多,这个季节还算好抓!”
杨秀娟接过王铁柱手中的喂得罗,拨开上面盖的枯草,露出里面的河鱼。
里面是各种河鱼混在一起,但室外气温低,鱼身上都挂了层冰碴。
“行,你来都来了,有什么帮忙的我再喊你!”
杨秀娟笑着说道。
此时林家院子里。
几人正在做肘子。
在东北坐席,最牛、最硬、最受欢迎的菜莫过于扒肘子。
都说众口难调,但只要扒肘子一上桌,就连十几二十年后那些不吃肥肉的小姑娘,都会忍不住挑一块肘子皮吃。
扒肘子的精华,就在那层皮上。
所以刘洪昨天卸野猪肘子的时候,特意没扒皮,直接带着皮卸下来的。
今天王东他们把猪肘子挨个用火燎过,燎到表皮焦黑,清水一洗、铁刷子一打,四个猪肘子就备好了。
接着,女人们用刀把生猪肘改刀,破开一面,但不去骨。
然后扣在锅里,肉朝下、皮朝上地焯水。
这是林成功特意交代的。
林大师傅说,焯猪肉跟焯牛羊肉正好相反。
要是焯带皮的牛羊肉,那就得皮朝下、肉朝上。
今天林家人都不动手,其他人都没闲着。
徐老太太再次出山,除了她最拿手的红烧肉,还亲自烧这扒肘子。
扒肘子跟红烧肉一样,都得炒糖色。
正好老太太一锅炒出来,然后用林家院子里的两口大灶做红烧肉、红烧排骨和扒肘子。
红烧肉熟得快,个把小时就好了。
那肉取自一头三年的母野猪,身上还带着膘呢。
刘洪为了外甥也舍得,割了最好的下五花,切成五花三层的长方块。
柴火不急不缓地烧,二十分钟后,肉里的油脂全被炖了出来。
等到最后,锅底没汤了,剩下的好像是滚开的猪油。
这个时候,其他菜还没好,王东就把红烧肉盛出来端进屋里,再用大锅做别的菜。
等到要上桌时,杨秀娟把已经凉了的红烧肉下到锅里加热。
原本凝在肉块周围的油化开,杨秀娟拿着铲子快速翻炒,让油均匀地挂在肉块上。
这么一来,那红焖肉红彤彤、油亮亮,看着就喜人!
杨秀娟把红焖肉分盛在四个盘子里,然后招呼王东:“他爸呀,是不是该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