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呢,小鬼。”
腐肉切割者威尔赫的声音带着些微的不耐烦,他挥了挥枯稿的手,虚空之中似有寒意凝结成丝线,拂过地面上破碎的符咒残片,令整个墓穴微微震颤。
齐格站在原地,依旧没有立刻回应。他眼中带着审视与警剔,心中却已紧绷如弦。
但巫妖似乎没打算等他回应,而是象自己从梦中挣脱般,皱了皱眉,抬手拍了拍自己太阳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呀呀呀,”威尔赫干笑着说道,“看来是睡得太久了—这副脑子确实不太灵光了啊。”
他歪头看了齐格一眼,似乎在重新评估,又似乎只是喃喃自语:
“都忘记了—那些狗屁学者口中的沉沦事件了。”
他手肘随意地搭在了那块厚重黑曜碑上,那是他的坟墓。他象是倚靠着王座一般站立着,眼中魂火微微跳动,神色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负。
“你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依尼翠的人。”
他轻哼了一声,“虽然依尼翠的加渥尼行省确实住着些许人类,但他们·喷喷,长得可跟你这副异邦的面孔不一样。”
说着,他张开双臂,象在感受空气中不再属于他时代的气息。
齐格这时确认了一件事情,这家伙已经开始唤醒过去的记忆了。
说实话,如非必要,他还不想要跟对方起冲突,毕竟他还需要从对方的口中得知所罗门魔柱的消息。
看这家伙的模样,估计是沉眠太久,现在脑子有点不太灵光,所以才通过这种自说自话的方式来给自己醒醒脑。
果不其然,腐肉切割者威尔赫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般的怅然,又似讥讽地开口:
腐肉切割者威尔赫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失控的情绪,那不只是愤怒,更是一种深埋在千年沉眠之后的刻骨仇恨,象是被时间腌制后重新从坟墓中翻腾而出的毒汁。
“毁灭世界的邪崇撕裂了晶壁,造成维度塌陷——”
他的语调慢了下来,喉咙像卡看沉沙。
“那真是一场大戏—”
他望向墓穴天顶,那空洞、布满裂纹的石穹如同残破天穹,而他却仿佛望穿了万千世界的天空。
“所有的位面,所有的世界,所有的信仰,所有的主神—通通被牵连其中。”
紧接着,他冷笑了一声,目光斜睨齐格,“依尼翠———也是在那之后降临的。”
“史顿襄行省的吸血鬼、凯锡革行省的狼人、涅非利亚行省的亡灵法师—第一次,他们见到这么多人类。”
“说实话,依尼翠早该更早降临这个世界才对,”
他的语气忽地暴躁了起来,猛地一拍墓碑,发出沉闷的喻响。
“因为一一依尼翠原本就是一坨狗屎。”
“他们都是臭狗屎!!!”
“加渥尼行省是作为依尼翠人类安身立命的地方,却连遭大劫,烧杀、献祭、血契、
猎食—”,而他们也是一堆臭狗屎,搞迷信和宗教,把自己后面也整成了那副廿蛋模样!”
“迷信!谎言!血与肉的盛宴!”
“全都是一群愚蠢又自以为是的臭狗屎!”
“都去死得了,那样子的世界早就该被毁灭了。”
“去td吸血鬼,狼人,亡灵!去td的教会和神只!宗教和血统,都是狗屎堆出来的幻觉!!”
腐肉切割者对于自己的母国和本土世界的没有任何敬意,没有任何留恋,反倒是充满了幸灾乐祸。
“后来呢?”
“被拉扯进这个世界中心之后一一依尼翠的吸血鬼才终于猛然惊觉。”
他说着,缓缓直起身子,语调逐渐低了下来,却带着比咆哮更沉的毒意。
他嘴之以鼻,嘴角冷笑:
“哈。”
“然后呢?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一一跪下了。”
“向着永夜君主的十三死徒,俯首称臣,摇尾乞怜!”
他抬起双手,做了个滑稽而病态的鞠躬动作,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扭曲。
“还说要帮助死徒重建帝国,复苏永夜君主?”
“说什么?—‘重新拿下这个世界”?”
“接着他们就拖着整个依尼翠跟这个世界的人直接干起来了。”
“呸!!!”
他猛然转头,对着墓穴地面狠狠2了一口,声音清脆而充满厌恶,连带着骨甲都发出嘎哎声。
“狗屎玩意。”
“全他妈都是狗屎玩意!!”
墓穴中,短暂的沉寂如同火山前的深呼吸。
腐肉切割者威尔赫的咒骂终于逐渐消散在回荡的石壁间,只剩那双漆黑空洞、闪铄着幽绿色灵焰的眼睛在昏暗中游移。
就在这时,齐格才低声开口,语气沉静而直白:
“那你呢?”
“你是依尼翠的什么人?”
话,如同石子投入死水,终于打破了威尔赫自我咆哮的闭环。
他缓缓转头,嘴角勾起一个荒诞又讽刺的笑,象是刚听到了什么老朋友讲的笑话。他抬起骨节裸露、带着腐痕的指骨拍了拍自己胸口那件早已破败却依稀可见军服纹饰的胸甲。
“呵,终于问了个象样的问题。”
他的声音仿佛从嗓子深处挤出来,带着不死者特有的干裂与铁锈味。
“让我想想,睡太久了,脑子太昏沉了—嗯,我该怎么向你解释我的过去的辉煌过往呢,从哪里开始呢——”
腐肉切割者右手的食指在他那铁青脑袋上的太阳穴上钻来钻去。
随后,他象是终于找到灵感了,对看少年说道:
“就从我还没有变成亡灵开始吧,我在没有变成亡灵之前,是依尼翠最英俊的伐木工。”
他做了个浮夸的鞠躬,语调仿佛在模仿宫廷剧里的贵族:
“加渥尼行省之花听过吗?说的就是我!”
齐格神情不变,只是淡淡看着。
威尔赫则好似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在听,他挺直了脊背,目光带着一种回忆起往昔辉煌年代的陶醉,他开始自述:
“你可能想象不到,作为伐木工时期的我有多帅一一这绝对不是自夸,这是事实。”
“我那时候,在加渥尼行省,一条街走过去能听到十七个姑娘在背后偷偷叫我名字,还有三个大婶主动往我家送馅饼,就因为我这张脸。”
“不过我不动心,我不是随便的人。我只愿意为真正配得上我的人效忠一一要象我一样耀眼才行。”
齐格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他感觉到面前的亡灵有点过于的抽象和臭屁。
而腐肉切割者还在自我陶醉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少年那略带嫌弃的眼神,他戏精十足的将自己手指搭在墓碑上,摩着那块石面,就象在抚摸某个旧梦。
“死灵召唤师,黑发,一双漂亮的眼睛,笑起来象把灵魂抽干又不沾血的女魔王。”
他闭上眼晴,嘴角扬得更高了些,象一个讲到最喜欢段落的说书人。
“我当场向她表白。单膝跪地,捧着我自己伐的黑檀木雕成的花瓶,还插了一束晨星草,浪漫得很。”
“结果呢?她看我一眼,打了个哈欠。”
“你敢信?!”
他的语气猛然拔高,眼中跳动着扭曲的绿火,随即又骤然收敛,声音低下去。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人拒绝。”
说到这里,腐肉切割者气的直接没有声响,仿佛好象还沉浸在过往被拒绝的悲伤往事中。
这个威尔赫的思想有点过于抽象。
齐格在听到腐肉切割者的叙述,思来想去就只能用抽象这个词来概括对方那惊世骇俗的脑门。
他见到对方聊天又卡壳了,只能耐着性子,引导对方讲述那自己并不怎么愿意听的亡灵自恋往事。
“之后,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她把你—杀了?”
他按照自己读过的黑暗故事,推测后续的故事情节。
腐肉切割者摆摆手,象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指控:
“那倒是没有。”
他顿了顿,然后眼神忽然飘忽,象是在配酿一场不愿承认却不得不讲的惨剧。
“是我自己嗯—死的。”
齐格眉头一挑,目光略微迟疑,眼中浮现出明显的错。
“你说啥?”
“那天,我刚被拒绝,情绪崩溃,内心苦闷如潮涌。”
腐肉切割者语调变得深情,眼神甚至出现一种不属于不死生物的怀念之色。
“于是我带着斧头,跑去林子里发泄情绪。”
他摊开双手,做出砍伐的动作,“砍一棵树,吼一句‘基莎我爱你!’,再砍一棵,再吼一句。”
“然后呢?”齐格不自觉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迟疑。
“然后”
他语气沉了一瞬,慢慢说道:
“我砍断了一棵老树-结果那树倒下来不是直直往下倒的,是那种一一先抖一下、
再蹦起来、再横着拍过来。”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出树干“啪叽”抽过来的轨迹。
“啪的一下,直接把我从背后拍进了泥塘,脑袋先着地,四脚朝天,脸直接埋土里,连最后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
“你想象一下一个英俊的男人,刚被拒绝,激情满怀去砍树,结果被树干反抽倒地,死状凄惨得象像摔进类池的诗人。”
齐格面无表情地看看他,眼皮抽搐了一下。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威尔赫这种死法还真是荒唐、尴尬、还有点不忍直视。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威尔赫抬头,回忆着,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说不清是陶醉还是自我感动的扭曲笑容。
“后来我复活了。”
他说得异常平静,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月夜之下,我睁开了眼睛,我的身体破土而出,没有人召唤我,没有术士咒语,也没有诅咒链条。”
“我的执念,把我拉回来了。”
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墓穴中的空气突然象是凝固了一下。
齐格的眼神一沉,本来因为对方抽象离谱的言行稍微松懈下来的神经,陡然又提了起来。
他感受到了一种扭曲且病态的“真诚”。
“我不是什么被魔法复苏的巫妖,也不是哪个献祭仪式里的偶然产物。”
“我只是一—太不甘心了。”
威尔赫缓缓站直,指尖骨节“咔咔”作响,他那本来轻桃的笑意,逐渐转化为一种被怨火烧灼后的偏执。
“她说不爱我?”
“那我就让她看看,谁才是最值得爱的男人!”
“她是死灵法师?”
那一瞬间,他的声音如炸雷般回荡在墓穴中,每个音节都仿佛裹挟着死亡腐臭与疯狂执念。
“于是我开始组建军队。我屠了十八个村子,把每一个敢笑我求爱失败的蠢货都拖出来,钉在树上晒干。我的尸潮成千上万,每个都能在尸腐咒下自爆,啃碎敌人的骨头。”
“我说过,我只为耀眼的存在效忠。而她一—基莎——是我心中唯一的光。”
“终于,我在瑟班城废墟发现她,我准备了鲜血彩带、破败号角,还有一整片用活人骨架铺就的迎亲红毯。”
他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骄傲而自我陶醉的疯狂,就象一个痴情的艺术家展示他的杰作。
“然后她来了。”
他的语气突然一顿。
“她站在高塔上,看了我整整五秒。”
“第五秒,她打了个哈欠,又是哪个该死的哈欠!!!”
“—然后她问我,“你谁来着?’””
威尔赫低声说着,语气象是一头裂开的风箱,喷涌出浓浓的悲愤与羞辱。
“她还把我叫成‘威尔汉”、‘威尔伯”—-你能理解吗?我为了她,杀了数千人,重塑了整个死者界限。”
“可她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齐格没有说话。
在这个腐肉切割者身上,他感受到的,不是悲情,也不是可怜一一而是那种纯粹的、
撕裂的自我中心与被拒绝后的病态反噬。
齐格对他的评价就是:一个自恋、自负、执念深重、情感扭曲的不死混蛋。
他不是悲情人物,更不是可怜人;他是自我膨胀、自取其辱、还沉浸在幻想中的可憎者。
这也只是一个自恋狂为了自己幻想中应得的爱情,而走入癫狂的深渊的扭曲故事。
自恋狂威尔赫还在碟碟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故事:
“为了证明我的爱,我和她打了一场。”
“伶那边有个哥哥,叫基孚林,帮伶养了个僵嚼巨人什么的。我这边—我当赢不了。我手下的僵嚼被伶召唤的蝙蝠群撕得稀碎,还被伶施加了精神支配。”
“丑后我被逼退了。但伶说了一句,我到现在还绍得。”
他抬起头,绿火在眼框中重新燃烧。
“伶说;‘你能靠执念复活,还能维持理智。倒也有点本事。’”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笑。
“所以你看,她其实是绍得我的,对吧?”
“伶其实是很欣赏我的,对吧?”
齐格无语的望着面前的亡灵,只感觉到抽象佩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