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黎明微曦。
佛罗伦萨的利沃诺港已然开始喧嚣。巨石铺就的堤岸在潮水的拍击下泛着湿润的光泽,远处的灯塔依旧燃着火焰,引导着迟到的货船靠泊。
港口上,长长的栈桥与库房鳞次栉比,搬运工赤着上身挥舞麻绳,将麻袋、木桶、织物从驳船上卸下,海鸥盘旋啼叫,鱼腥与焦油的气味混合在咸湿的海风里,扑面而来。
齐格随着洛伦佐和其馀六人走过拱门石桥,当他第一眼望见停泊在外侧泊位的那艘武装帆船时,目光就被它完全吸引了。
船体长约三十八米,船宽七米,线条修长,黑漆与红棕木交错拼合的侧透着厚重感。
三根梳杆高耸入云,主梳悬挂着方帆,两侧则张开三角帆以利转向。沿着两翼,双层桨列整齐排列,似随时可以应对无风时的逆流。帝国狮鹫的徽记,双翼展开,
仿佛要与风暴搏击。
射击口半掩,黑漆木板后隐隐露出源石火炮的炮口,寂静如兽口,等待猎物。
申板上,几门投石弩已组装完毕,铠甲在晨光下泛看冷光。
在梯旁,等侯他们的是船长一一安东尼奥·加尔瓦尼。
他年约四十出头,肩背因多年海风日晒略显宽厚,棕黑色的短发已夹杂白丝,胡须修剪整齐。身穿深蓝色长外套,外披皮革胸甲,腰间佩着一柄带护手的军刀,胸口别着行会的狮鹫徽章。
安东尼奥礼貌地行了一礼,粗却稳重的嗓音响起:“各位来自伊甸与行会的奇术师,欢迎登船。圣玛利亚号虽是商船,但已依照提尔西奥级标准武装完备,足以对抗第勒尼安海上的绝大多数海盗。”
他抬手指向船体各处,逐一介绍:
“全船编制五十人,其中陀手二名,负责轮流操控;军械长三名,管理火、投石弩与源石炮;水手长三名,指挥三十名水手;馀下其他人则是被分为弓手、弩手与甲板战斗兵,必要时可直接与敌方海盗登船作战。
“武装方面的话,舷侧共布置源石火炮十门,分布在两舷,可持续输出火力;部有一具破潮矛,既可作冲角,也能释放一次短距源石波动;甲板上安装四具重型投石弩,
可发射穿甲弩矢或燃烧罐,用来压制敌方申板。”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抹自信的神情:
“她虽然不比帝国的钢铁舰船,但足以让大多数海盗在第一轮炮击后转头逃窜。”
“而且她虽然还是帆船,动力方面虽然还是以风帆为主,但是内部装载了双组源石推进螺旋桨,有了这两组源石推进器,可在可在无风或逆风条件下提供稳定航速。”
齐格听看,目光在船身与武装间流转。
火炮不多,但足够精干;船体虽不庞然,却显得灵巧坚固;虽然还是帆船外观,但是内部已经被源石科技魔改过了。
齐格与其他六人顺着木制舷梯登上圣玛利亚号。脚踩在甲板上的那一刻,他就闻到空气里混杂看焦油、海盐与新木料的味道,
刚一站稳,迎面而来的不是咸腥的海风,而是一排整齐码放的木桶与箱笼。船员们正吆喝着搬运,将最后几桶沉重的淡水桶推到船舱入口。
齐格侧目望去,那是整整六十馀桶的淡水桶,每一桶都有一个成年人腰身高,铁箍嵌合紧实,桶面标着行会徽记。
除了淡水,舱口堆栈的箱笼里散发着咸腥与烟熏味。打开后,能看到腌制得发亮的咸肉、干透的鱼片、坚硬到可以当砖头敲碎的硬面包,还有裹着油布的干果。腌肉的颜色深红,油脂层紧紧包裹在肉上,不易腐坏;干果则是商队专门带来的杏仁与无花果干,算得上难得的“奢侈补给”。
洛伦佐随口笑着解释:“这些可不是光给水手的。探勘路途漫长,若没有干果和甜食补口,光吃硬饼干,士气会掉得比风向还快。”
更让齐格惊讶的,是在船尾的木箱中,探勘小队七人都分发了一套帝国最新款导航工具。
磨砂银壳的罗盘,指针稳如磐石;可折叠的六分仪,边角刻满了精密刻度;绘制得极为详细的星象图,上面标明了天球交汇时常见的星轨偏移;还有一卷卷刚从皇家造船局印制出来的海图,详细标注着第勒尼安海到蔚蓝之环一线的洋流与暗礁。
这些东西的虽然是常见的导航工具包,但是壕气十足给的都是帝国最新款,而且还是最贵的那一批。
补给最让人膛目结舌的,还是药剂箱。安东尼奥船长亲自打开铁扣,露出其中排列整齐的水晶瓶。液体在瓶中泛着不同的光泽,象一排排静静等待的魔法之火。
这些药剂分别是:
【水下呼吸药剂】,澄澈如湖水,饮下可在水下呼吸十小时。
【攀爬药剂】,液体泛着青绿色光晕,饮用后1小时内获得等同行走速度的攀爬速度,并在涉及攀爬的力量检定上获得优势。
【强效治疔药剂】,瓶底则泛着金红光,能瞬间恢复伤口,足以在濒死时挽回一条命。
【抗毒药剂】,泛着墨绿色雾气,饮用后1小时内获得毒素伤害的抗性,对抗海蛇与卓尔毒刃极为有效。
【抗火药剂】,宛如岩浆般的赤色药液,饮用后1小时内获得火焰伤害的抗性,用于防御火攻与燃油;
小时内,奇术师则是黑铁v阶以下物质体能够得到极大的增幅(具体看个人吸收)。
药剂瓶的光泽在甲板下层的昏暗灯火中流淌,宛如一片缩小的炼金工坊。
“货真价实的狗大户—”枪术家贾汗低声吹了个口哨,低声咕嘧一句。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
他们还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果然替大商会卖命,就图个财大气粗。
洛伦佐则在此刻上前一步,笑着压住众人心中的躁动,语调平和而沉稳:
“各位,这次就要辛苦你们了。蔚蓝之环的开拓,不只是查找遗迹,更是查找未来的契机。行会需要能够带回的一一生产线科技,航海与炼金的技术,乃至能改变工坊格局的情报。”
“若是成功,佛罗伦萨行会将铭记你们的名字一一行会从来不吝啬手中的金币。
2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齐格身上,点头致意:
“祝各位,旅途胜利。”
说罢,他便带着几名随从,顺着跳板离开了圣玛利亚。
甲板上的气氛随之变得凝重而安静。短暂的沉默之后,安东尼奥船长扬起了嗓音,象是要把这艘船的心脏唤醒:
“启航一!”
水手们立刻奔走,拉索、扬帆、拔锚。
铁链咯哎作响,巨大的铁锚被收回船艇。
三角帆鼓起,方帆张开,风声灌入帆布,发出震动的脆响。
【圣玛利亚号】象是一头沉睡已久的猛兽,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船身微微颤动,随即稳稳滑出利沃诺港的石造码头。
齐格立在船首,双手撑在栏杆上。海风扑面而来,咸涩、湿润,带着远方未知的味道。他的银发被吹得轻扬,鸳鸯色的双眼倒映着海面,那是一望无际的蔚蓝,浪涛翻卷,
光影斑驳。
利沃诺的海岸线在身后逐渐模糊,石砌的灯塔与红顶的仓库很快缩小,融入远方的海雾。
圣玛利亚号已完全驶入外海,海风更烈,浪涛起伏。
甲板上载来木板与铁钉的哎呀声,梳索高悬,帆布如同鼓满的胸膛,不断发出轰隆般的拍击。
船员们各自忙碌着一一水手在固定缆绳,军械长检查着船侧射击孔的火弩架,水手长高声指挥,让人不断将淡水桶滚入船舱更深处,避免重心偏移。
整个船身就象一只巨大的钟表,齿轮转动,分秒不差。
出港不久,圣玛利亚号在利沃诺外海稳住航向。贝利尼将七名探勘小队成员叫到甲板中央,身旁摊开一幅用羊皮绘制的航图。
“诸位一一”
他用短棒在航图上轻轻一点,从利沃诺的标记处划出一道弧线。
“我们的航程,将先向南沿着第勒尼安海岸线航行,途经厄尔巴岛和撒丁岛东岸,再向西南切入外海。若风向顺利,大约需要十至十二日可抵达蔚蓝之环的外缘。”
他顿了顿,又在海图上点了几处:
“这一路上要注意三点。
第一,狂风带;那片海域因为天球交汇的缘故,常常半日晴空半日风暴,梳杆、帆索若出问题,很容易葬身海底。
第二,海盗;虽说帝国海军在巡逻,但你们也清楚,有些海盗团借助异常洋流或异能舰船,专门潜伏在商道之间。
第三,暗礁与海上怪物;前者能轻易割裂龙骨,后者若被惊扰,也敢掀翻三十多米长的船。”
海风卷过甲板,吹动航图边缘猎猎作响。船长收起短棒,把航图卷好,语气放缓:
“若一切顺利,半个月内,我们便能抵达蔚蓝之环中心海域。”
他顿了顿,眼神投向远处的浪潮,声音低沉而厚重:
“可你们要记住一一大海从来没有真正的平静,表面越安宁,往往孕育的风暴就越汹涌。它不会遵循任何人的意志,只会在它想要的时候,把人抛进深渊。”
“真正的麻烦,永远不会提前打招呼。”
十日后的夜晚,圣玛丽号的船员舱,
厚重的船身在浪潮的推揉下发出嘎吱声,舱内弥漫着木料和海盐混杂的味道。这里是一排排悬挂在横梁上的吊床,木箱和绳索堆在角落,既是储物,也是临时的座椅。
齐格与枪术家贾汗、契约术士拉斯洛、骑土瓦尔特以及德鲁伊格罗姆分在同一片舱区。
吊床狭窄而摇晃,但大家早已习惯,翻身时的哎呀声与远处水手鼾声交织在一起,竟有一种规律感。
齐格端坐在木箱上,借着一盏摇曳的油灯,正书写自己的航海日记。
笔尖在羊皮纸上轻轻摩擦。
虽然正经人一般不写什么日记,但是航海日记不一样。
要知道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可没有城市的喧嚣,没有人群的往来,没有娱乐设施。
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水色和无边的天幕。
日复一日,时间仿佛都被拉长成一条单调的直线。
正因为如此,写下点什么,反而成了海员们打发时间、安定心绪最好的方式。
于是,这些字迹便成了齐格心底的一份锚点,让他在摇晃不定的航行中,仍能把自己的脚步稳稳踩在现实上。
前几日风向顺遂,三角帆与方帆交替迎风,航速极佳。
白昼里,浪花在船首劈开,溅起的海水常常打湿甲板;夜晚则能清淅看见天球交汇下的星幕,繁星映照海面,像无数冷光的碎银在波涛中翻涌。
船上的伙食虽然单调,但胜在充足。腌肉和硬饼干混着干果,就是十天的主食,偶尔水手能从海里钓起几尾银白色的飞鱼,便算是意外的美味,
舱内湿气重,每次起夜都能听见水珠沿着船壁滚落。吊床摇晃得厉害,刚开始很难入睡,但几日之后,也学会了顺着船体的节奏去呼吸。
好在,这十日内风平浪静,我们已接近蔚蓝之环外围。
海水的颜色逐渐变深,由最初的湛蓝,慢慢沉入墨绿,浪涛的起伏也愈发沉重。
写完,齐格躺在吊床上,闭着眼,却并没有立刻睡去。
这十天的航程一点点在脑海里浮现。
契约术士拉斯洛总是独自一人,抱着契约卷轴,象是要把每个符文都刻进脑子里去,
偶尔抬头时,那双眼晴总带着冷静和距离感。
骑士瓦尔特则不同,他几乎每日都在甲板上挥舞剑与盾,汗水一遍遍打湿盔甲。
德鲁伊格罗姆在黄昏时分最常见,他喜欢靠在船舷,任由风吹乱半长的头发,有时候甚至能看见他伸出手掌,任海鸟落在指尖。那种与自然同频的姿态,让人觉得安宁。
而在所有人里,枪术家贾汗是和齐格说得最多的。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船上,能把无聊的海风说成一首故事,把遥远的港口描绘得如同眼前。
谈笑间是浪子的洒脱,可每当说到真正的战斗,他的眼神又会陡然凝重,透出一股让人安心的可靠。
在这十日的航行中,齐格与探勘小队的几人逐渐熟络起来。
白日里,他们在甲板上并肩练剑、比试术式,夜晚则围坐在船舱的油灯下闲聊,谈及各自的故乡与经历。
然而,就在齐格回忆着这段难得平静的日子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骤然从甲板上载来!
“呜——呜——呜——!
低沉却急促的铜号声划破了夜与海的寂静。几乎同时,梳杆高处的了望手声嘶力竭地大喊:
“右舷发现可疑帆影!全员警戒!疑似海盗船!”
甲板上顿时乱作一团。水手们丢下手里的活计,急匆匆奔向各自岗位;有人推开木箱,抬出源石;有人跑向弩炮,开始摇动绞盘将巨弩拉满。
警钟也随之被敲响。
悬挂在主梳杆下的铜钟被水手长挥臂猛敲,沉闷的“铛!铛!铛!”声不断扩散开来,每一下都象是砸进每个人的心口。
齐格抬起头,通过舷窗的缝隙,已经能看到远处海面上有模糊的黑影在追逐。
那是梳杆高耸的剪影,帆布鼓胀,象一头扑来的猛兽,正迅速切过浪涛逼近而来。